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沱江情

发布日期:2016-08-23 14:00:42 



目 录

散文
 
 
梦回花园滩                   /003
长坝山记忆                   /007
风雨高岩沱                   /013
西林梅                         /016
南海拾贝                      /018
外婆的竹林坡                /023
老院子的聚会                /027
涛声依旧                      /029
母亲的目光                   /032
不信医风唤不回             /035
翠云草之歌                   /038
七一兴会更无前             /042
礼让的传承                   /044
 
小说
 
 
第三十一次                  /049
权蚀                           /059
变脸秀                        /075
分手在情人节               /078
醒来的心                     /089
往事如烟                     /098
捉耗子                        /105
末日舞会                     /108
栽秧曲                        /112
 
 
杂文
 
 
“色,戒”应当缓行          /117
麻将两面观                  /120
网络写手的时代责任      /122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         /124
警惕潜规则祸国                    /126
也说“自我感觉良好”              /128
网络交友杂谈                       /130
夜半犬吠好无奈                    /132
吃螃蟹的大学生                    /134
好读书求甚解                       /136
这个玩笑开大了                    /138
肉价声声敲警钟                    /139
反弹琵琶又如何                    /141
伟哉袁隆平                          /144
 
 
论文
 
 
向规模经营过渡的安全通道     /149
农业后劲与农业技术的解放     /154
论农产品流通体制的契约化改革  /157
农业产业化论要                    /165
改善地方人大工作雏议           /172
农民负担监督工作中的体会     /177
认识回归实践的中介形态        /183
 
 
                                             梦回花园滩

  原本温柔的沱江水,在它的中游通过连续几个滩口之后,仿佛被激怒了,像一匹蓄势已久的骏马要向东奔突,然而风情万种的内江又让它难以割舍,于是折回头来几经流连,才大踏步地径直朝南而去。那些滩口中最有名的一个叫花园滩。滩头是一块约有千亩左右的冲积地,人称邓家坝,依山傍水,土质肥沃,是当时的内江县四合乡所管辖。由于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我们便在那里设了一个农业试验示范基地。我和姜新常驻那里,生产队长把我们安置在他家旁边的一个保管室作为临时住地。姜新说科长你还有更多的工作,不必蹲在这里,抽时间来看看就是了。这里有我,你放心好了。我想也对,姜新虽然才从川农毕业不到两年时间,但聪明能干,勤奋好学,每次都能圆满完成任务,确实可以放心。他勇于承担的精神让我有几分感动,我说 ,好,我有空就来,这里就拜托你了啊。
  所幸生产队长是一个很容易沟通的人,我们要地有地,要人有人,我们的工作自然就顺利得多。他人高马大,有一副称得上虎背熊腰的身板,但笑起来却很可爱,嘴角和眼角往上翘着,带着淡淡的羞涩,给人一种忠厚的感觉。听说他膂力过人,能一马叉扛起两百公斤甘蔗,从地头到河边装船足有一公里距离竟不吐一口粗气。还知道他种出过亩产五千斤的甘蔗当过省劳模。但是若有人调皮捣蛋,干活不顾质量,他会挥舞起那一对只有拳击运动员才有的拳头骂娘,社员们既怕他又服他。他一家三口,除了队长娘子之外只有一个独生女儿。社员们都说那个女娃娃很乖,这个乖字里面包含着漂亮、能干、随和的意思。她在城里读高中,每天都要走五里路回家来住,为了给家里省点开销,也为了帮母亲做点家务。星期天还要下地挣点工分。她的屋子经常深夜还亮着灯光,那是在赶作业和复习功课。若有邻居托她带点针头线脑油盐酱醋,也从来不辞劳苦。人们都说哪家要是娶到这个女娃子,便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我因为不常去,心里惦着并没有见过面,倒是常常听见姜新提起,似乎隐隐有些爱慕之意。
  一天,分管农业的副专员把我叫去,说是广西邵阳的堆堆苕亩产上万斤,我们也要推广。我想那堆堆苕不就同我们提倡的高厢种植差不多吗,但是上命难违,还是同姜新一道带着各县的农技站长做了一次飞行考察。回来之后自然要依葫芦画瓢,决定各县今年先把试验示范点搞起来,明年再大面积推广。姜新做好示范计划之后,便邀我一同去花园滩选地。他说今天有船来接我们。我说哪里来的船啊。他神秘秘地说去了就晓得了。我们到了码头,但见十多只卸了货的木船一字儿排开,船头冒着袅袅炊烟,船家们正在忙着做早饭呢。正当犹疑之际,忽见一只船头有人在朝我们挥手:“科长,在这里!”那是一位姑娘,声音清脆得似一串银铃划破长空。上得船去我便对姜新说,哪里用得着叫队里专门用船来接啊。姜新说,是生产队进城拉化肥。姑娘也忙着解释,是啊是啊,你看吗,化肥都装好了。定神之后我才朝那姑娘打量,圆圆的面庞,浓浓的眉毛下有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珠,中等身材,结实而略显丰腴,瘦小的圆领衫勾勒出动人的曲线。村姑的朴实和城尤的大方巧妙地结合在一人身上。这时我略有所悟,问道:“你是?”“她就是队长的千金嘛!”姜新抢着替她回答。我想果不出我所料,便仓促说,你不是在读书吗?她说今天是星期天呢,你贵人多忘事啊!我窘迫了,又问你会驾船吗?她咯咯地笑而不答,还是姜新替她说,人家读初中的时候就会了!她接着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呀!我慢慢平静下来说,辛苦你了。她说你们才辛苦嘛,星期天都在忙公事。我知道说不过她,只好赧颜一笑,说了一声:“开船吧。”
  试验地种植前的准备工作基本就绪了,只是需要生产队选一个人帮忙做红苕的生育期记载。队长说我推荐一个你们看要不要得。我说谁啊!他说我那女娃子。看见我表情有疑惑,他便说她初中毕业以后家庭困难停了两年学,在公社当过一段时间农技员。我大喜过望,姜新更是拍掌叫好,于是就决定下来。姜新说应该给点报酬才对。我说给嘛,我回去向局长请示一下标准。我提出每个月给50元,局长有些为难。这在当时确实有点偏高,他们县级才一百多。他说这是副专员的项目,你去请示他吧!副专员是个爽快人,他挥挥手说就这样,你说多少就是多少。他还说再给生产队补助几吨尿素,这在当时是人人求之不得的稀缺物资。领导的信任与支持增加了我们搞好工作的信心,生产队的群众也皆大欢喜,人人莫不关心这次试验示范。种试验地时队长亲自上阵,督促社员把十多亩地整得又平又细,还专门买了新剪刀来剪苕苗,栽插时牵绳定距严格按规格办事。一时间试验地里男欢女笑,好不热闹!一个女社员嘻嘻地小声在说,千金小姐机会来了啊。另一个接着说,来了两个哟你选哪一个?紧接着忽听得“哎哟”一声叫唤,必定是其中的一个人被队长的女儿狠狠地掐了一把。
  从此队长的女儿同我们有了更多的接触机会。姜新时不时地哼起川剧唱腔来,又总是十八相送里的那几句:“多蒙梁兄情义广,亲身送弟下山岗。”别说,他唱起来还真是停腔落板,有滋有味,有时还看得见他眼里闪着泪光。每当这种时候我心里总是酸酸的,不知道是在同情他还是在同情自己。队长女儿对我说,我们给她的报酬她全交队里评工分了。我说你也该留一点,你在城里读书需要。她说队里经济也困难,买化肥农药有时都拿不出钱来。我感到这时我才真正认识和理解了她,一个农村姑娘外表和内心美的统一,她是那么的可爱。姜新常常给她父亲捎点礼物,一条烟或者两瓶酒,她说这不合适。我来基地时会给她带几本她喜欢的书,从她的眼里我读出了满意与感激,读出了妹妹对兄长的情意。我问她对姜新的印象如何,她说自己对文学更喜爱。似乎有点王顾左右而言他,我无言以对,她不敢接住一条抛来的红线。渐渐地我发觉姜新变得烦躁起来,有时我留宿,感到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想安慰又难以启齿。一天晚上的半夜时分,我起床小解,他竟没在床上,让我看到一件不该看到的事实。他趴在队长家的窗户上不知在干什么。当我靠近一看时不禁魂飞魄散,原来是队长的女儿在洗澡,一只大澡盆里坐怀不乱着一个没有断臂的维纳斯!我没有去惊动他,我悄悄地退了下来,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第二天他低着头呐呐地告诉我说:“我爱她,爱得都快要发疯了。我做了一件不道德的事,我实在按捺不住自己,你既然知道了就处分我吧!”我拍拍他的肩,摇摇自己的头,表示了我的无奈。
  时光飞快地过去,试验地的红苕快要成熟了,队长的女儿也考上了大学。她的成绩上了第一批录取的分数线,原本可以走理工科一流大学,但却坚定地选择了一个农学院,在同学和亲友中引起了一番非议。她对我说农村太需要我们了。我说你是牺牲了自己。他淡然一笑说,你不也是学农的吗?难道你也轻视自己吗?她的话总是那么难以抵挡,我只好说恭喜你了啊!她说不要恭喜,我毕业以后要到你手下工作,你还要继续当我的老师。我说不要做燕雀,要当大雁,你远走高飞吧。她的眼里掠过一丝哀怨,但很快就控制住了。接下来她浅浅一笑,用慎重的态度说,我们的堆堆苕试验,大家都尽了最大的努力,估计亩产万斤是达不到了,我偷偷测了一下产,理论产量六千,实际产量五千左右,也算你的胜利了啊。我问,邵阳是怎么达到的呢?她不慌不忙地说,我们的无霜期没有人家长,昼夜温差没有人家大,再说他那个一万斤有没有虚,你的心中是有数的。我在心里说,这个小丫头我算折服了,这种既熟悉农村又有志于农业的人去读农业大学,实在是最恰当不过的了,我们的高等教育,我们的人才培养路子是不是应当有所借鉴呢?
  队长的女儿走后不久,试验地的红苕收获了。最终结果是亩产五千二百斤,比大面积上的亩产量超过一倍左右。我心里踏实下来,却又有几分惆怅。遥望着沱江对岸那高高的插箭山,我暗自祝愿,巨石铸成的神箭啊请你助姜新一臂之力,像丘比特之箭那样,为他射中一颗尚在犹豫的芳心,促成一段美好的情缘吧!
  
  (《内江日报》2008年11月29日)
 
 
 
 
  
 
 
长坝山记忆
  在大清流河与沱江交汇的地方,时常看得见有一群白鹭在那里盘旋。它们中有的在岸边嬉戏求偶,有的把头插进翅膀,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有的在水草中徜徉,似乎漫不经心,实则那双小小的红红的眼珠时刻都在严密地窥视着鱼虾的动静。只有那些自己巢中有儿女嗷嗷待哺的,在不倦地低廽着,忽然直冲冲地掠过水面,叼起一只小鱼,径直往山上的树林飞去。人们听得见山中小鹭鸶欢迎父母归来的嘎嘎声。那山,名叫长坝山。是一座拥有一千余亩松林的山岗。松林深处有一个旧时代留下来的糖房,曾经是一位大地主的院落,二进三开。院子的旁边有茂密的松竹丛,便是这群白鹭栖息的地方。如今这里被闢为森林公园,游人的喧嚣代替了昔日的宁静。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听得见如歌如诉的松涛声,仿佛在诉说着人世的沧桑。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期,我曾随地委派出的四清工作队在这里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老糖房是那时乡政府所在地,时称郭北人民公社。一百多号工作队员来自不同的机关,绝大多数人都分配到各村,住进农户家里,白天出工,晚上开会,叫做同吃同住同劳动。人民公社实行军事化管理,每天天不见亮,生产队长就站在田坎上打吆喝,社员们一个个便扛着锄挑着桶争先恐后地下了地。工作队员也不敢落人之后,生怕被扣上表现不好的帽子,记入档案,一辈子的前途堪忧。那时农民多数只有粗粮和瓜菜充饥,一个月难得吃上一次肉,能有半年红薯吃的便让人羡慕。队员们尽管时刻饥肠辘辘却不敢有半句怨言。他们晚上还得开会到深夜,发动贫下中农,批斗地主,揭发干部,清政治、清思想、清组织、清经济,可以说比生产队的社员还要累还要苦。工作队的队部设在乡公所,只有我同队长、副队长、教导员和秘书几个人住在乡上。我被任命为工作队团委书记,负责青年工作。深知是组织考验,需要夹着尾巴做人,于是常常主动到附近的生产队去参加劳动,有空还会帮乡政府伙食团挑水,把那口大大的石水缸灌得满满的。
  一天,乡政府的院坝忽然来了二十多个背着背包的女娃娃,阵阵嬉笑声打破了大院的安宁。她们一个个有着相似的年龄,相似的美貌,有的还描着淡妆,保留着未尽的铅华。独有一位年纪稍大的男子,颀长的身材,瘦削的面颊,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据说是领队的。教导员向工作队长介绍说,他们是文工团歌舞队的演员,宣传部指示下乡体验生活,总团安排来我们这里。队长不苟言笑,只是说早就听说你们要来,来了就好,这是你们脱胎换骨的好机会,希望你们珍惜,过好同贫下中农结合这一关。他的一番话说的女孩子们失去了笑容,顿时似乎空气都凝结了。教导员“哈哈”一笑打破了沉闷,他说没事的,你们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见面会是简短的,散会之后教导员让一位副乡长把他们集中安置在乡政府旁边那个生产队,不要太分散,以便相互有个照应。我注意到开会的时候,工作队的秘书总是双手捧着自己的寸头,把目光盯在一个仪态端庄的女孩子身上。那女孩文静清秀,长发披肩,俏丽而不失含蓄,丰满而不失婀娜,偶尔站起身来便会令人不安。这时秘书主动说我也去送一下,便径自前去提起那女孩的背包,说了声:“走吧!”脸上却表现出故作的矜持。后来听人说,那女孩是文工团去年推出的歌剧《刘三姐》中的女主角,曾经红遍四周各县,引得一帮男孩子蝶乱蜂狂。
  从此,每天清晨长坝山上便会响起嘹亮的歌声,当她们练嗓子的时候,白鹤林的聒噪便会停息下来。也从此我们那位秘书一改睡懒觉的习惯,晨光熹微中总可以看得见一个寸头的身影在山岗上溜达。队长带着几分无奈地说,社员大清早在地里干活,她们站在山上唱歌,好不好啊?教导员不无风趣地打断队长:“我听见社员说,听见歌声干起活路更有劲呢!”他们一个是县委组织部长,一个是文化局长,有各自不同的认知是很自然的事。不几天后,寸头神秘地把我拉进他的屋子说,老弟,给你看一样东西。便在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张《刘三姐》对歌的剧照,再仔细看,扮三姐的便是牵动他目光的那位长发美女;扮阿牛的则是那戴金边镜的领队。我对寸头说,老兄,你行啊。他淡淡一笑:“没啥,顺便向她要的,你别往歪里想。 ”
  不久,我们工作队接到工作团团部安排的一个任务,要把没上学的农村娃娃组织起来,成立共产儿童团。教导员对我说,这件事该你。我说我是个光杆司令。他说马上给你配一个助手。没隔几天,我正写儿童团组建计划,教导员带着一个人进来,兴冲冲地说你的助手来了。我抬头一看,是她?顿时既有几分惊愕又有几分慌乱。我说你坐吧。她说教导员已经把任务向她交待了,就等我的指示了。我忙说不要客气,也没有什么指示,这是一件新差事,请你多多支持啊。她说自己没有工作经验,教个唱歌跳舞还行。我说谢天谢地,你算解了我的围了。她问该怎么称呼你?我说随便。她说叫书记可不可以。我忙说不行不行,叫同志最好,我们党内称同志。她说我还没资格跟你称同志呢!这时我看见她眼里掠过一丝光辉,那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珠无畏地望着我,像是要洞察我内心的秘密。简短的寒暄之后,我叫她明天再来。她挥手说再见,留下了淡淡的清香。我不明白自己为何匆匆把她打发走了却又一时不能平静。抬头往窗外望去,院落里那株婷婷的玉兰似乎也在朝我微笑,让我猛然间来了诗兴。稍作思索便在稿签上写下四句:“不弄风姿与娇颜,只送芳香供人鉴,路人倾慕尽仰头,尤含羞涩半遮面。”写完后摇摇头,把稿纸轻轻揉作一团丢在桌上,竟没有认真去撕掉。第二天,她准时来了。不再用脂粉,不再穿紧身衫,虽然掩盖了线条,却展现出一种让人怜爱的朴素美来。我把写好的儿童团组建报告递给她,请她修改,请她抄清。她说岂敢修改,你是大作家。我忙说大作家的帽子可不能乱戴。她说那就小作家吧,二十年后一准变大。我赶紧拉回话题:你先看,我下村去做一点调查。为了工作也为了避嫌,我急急地出了门,身后听得见“哧哧”的笑声,仿佛幼儿园的阿姨在嘲笑一个害羞的孩子。我有意在农户家吃过午饭才回到队部,听炊事员说她是让寸头请她吃了饭才走的。我的桌上放着一份抄清的文稿,那字迹整齐而娟秀,让我想起文如其人那句话。果然,我丢在桌上那张诗稿被发现了,被细心地抚平了,还被续上了四行:“莫畏前程有风雨,绿叶与我共婵娟,待放花朵须雨露,阳光催开白玉兰。”细细品味之后,我有几分兴奋,又有几分沉重。很快,我们便选定松林旁边的一个生产队试点,因为林子里有一块平地,便于孩子们活动。很快,儿童团便组织起来,长坝山上空又多了稚嫩的童歌声:“准备好了么,准备好了么,我们是中国共产儿童团……”他们扛着红缨枪迈着整齐的步伐,似乎把我也带进了童年。儿童团的组建让生产队的干部省了心,家长们放了心,因此大受欢迎。工作团团部还召集各乡的人来这里开了现场会。寸头借机在会上把她恭维了一番。从此他表现出少有的关心,经常去视察儿童团的活动,他便和她有了单独接触的机会。虽然有点越俎代庖,但我并不计较,乐得轻松,只是隐隐地有几分不安。为此他对我心存感激,有时还买一包烟生生地要塞给我。  
  过了一段时间,四清工作便按部就班地进入组织建设阶段。一大堆入团志愿书要我一张一张地看。一个晚上,寸头下乡归来便一脚踏进了我的房间,脸上似有难言之隐。我问啥事,他才慢慢地说,文工团有一个青年积极要求入团,你看如何?我想一准指的是她,但答不明白你的意思。他说大权在你手上,能不能帮帮忙。我说你得把情况原原本本告诉我。他知道不敢得罪我,如实介绍了原委:她在文工团里已经两年递了五次入团申请,要求很迫切,据那个歌舞队队长讲她的父亲刚摘了右派帽子,所以组织上还要考验一年,就看这次下乡锻炼回去能不能通得过了。我问打算怎样帮。他说,工作队可以发展组织,把她的档案调过来。她那个队长开始不愿意,我暗示他你们的个人鉴定都要经我的手,他还算聪明,妥协了,答应马上去办,就这几天开支部大会讨论通过,到时我来拿志愿书。我想,这个寸头还真会弄点权术,我没有表示反对的理由,我心里也想帮帮她。但我顺便开玩笑地说,老兄,没见你这么热心过。他笑而不答。我想应该提个醒:小心,别掉进去。他说,我们很谈得来,我还真想追。我说你是有妻室的人。他说可以离,我们没感情。我说要慎重。他说那些当官的离得我离不得?大有阿Q摸小尼姑的英雄气概。他没听进去,只是在我肩上轻轻拍了一下说,替我保密,到时请你吃糖。这时我才领悟了一句名言:恋爱之中的人是聋子和瞎子。紧接着是眼镜来找我,他说代表舞蹈队团支部来请示,问问是不是团委的意见。我只好说没有什么团委的意见,但能在这里发展也是好事。第二天,我想该去看看儿童团的活动,顺便探探她的口风。老远就看见她在整理队伍,数十名孩子胸前飘着红领巾,迅速排列成方队,待我走近便齐声高呼:“书记早!”我低声对她说,你这不是害我,以后不可以。她顿时红了脸,点点头表示领悟,又笑笑表示歉意。我问:“他呢?”她淡淡地说去文工团提档案去了。我说他对你真好。她回答他是对我好,强调了那个“他”字。我说他可是队长身边耍笔杆子的秀才。她说:一个文抄公而已,我老爸从前就是吃这碗饭的,自命不凡结果栽了跟斗。听了她的一番话我感到有了底,放了心。临了我要离开时她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有一个很漂亮的未婚妻,在读大学。我说是的,今年就该毕业了。她说你好幸福,记得请我吃喜糖。我说,好,我也希望你得到真正的幸福。她说谢谢,我懂。分明看得见她眼里闪着泪花,脸上却带着笑容,笑得那么真诚,那么透明,那么让人踏实。
  不几天的一个下午,寸头拉我去参加歌舞队的团支部大会。我想以我的身份去列席未尝不可,何况我应该去帮她。会上我事先声明是来旁听的,没有发言权。寸头却喧宾夺主,首先说是代表党委来的,然后大谈文艺要为工农兵服务,文艺工作者要加强自身改造等等,最后便把该表扬的人不无夸张地表扬了一番。我的心在紧缩,为他这段极不得体的说辞可能带来的后果捏了一把汗。果然,表决的时候竟没有一个人举手。寸头拂袖而去。我呢,虽然觉得不好下台,还是撑着面子,同每一个人握别,当握到她的时候,我感到她在紧紧地用力,似乎在说没关系你放心。在我回去的路上她跟了上来,呐呐地说:我告诉他别来,他偏来帮倒忙。他的那些话我都听不下去了,你说大家反感不反感。姐妹们平常都很热乎,我相信这次是换了一种方式在帮我,哦,是拉了我一把,你说对吗?她的语气是那样的平缓,心态是那样的镇定,是我没有想到的。这只能用曾从逆境中走过的哲理来解释。我没有勇气回头,只连声说你没背包袱就好,没背包袱就好。次日,寸头很晚才起床,相对无语。我发现他左侧的眼窝有一块紫青,虽感惊奇也不想问。后来听教导员告诉我,昨天晚饭以后,他又去找她,说是做思想工作。他们争吵起来。她要离开,他拉住不放。这一幕被跟踪赶来的眼镜队长看见,于是上演了一场全武行。我说教导员,这事我有责任。教导员说你有啥责任啊,是我没有管好。接着还告诉我:眼镜拉着我们的工作队长上总团打官司去了。出人预料的是,两天后歌舞队的人撤了,并没要寸头给他们写鉴定。寸头呢,随后也不见了踪影,教导员说是让队长赶走了,送回原单位接受审查去了。
  在长坝山搞四清的最后阶段,对我来讲是一段感到失落的日子。再没有文工团员们鲜活的身影,再没有儿童团嘹亮的歌声。白天只有单调的鹤鸣,入夜只有低叹的松涛。我忘不了对一个人的鄙视,更忘不了对一个人的歉疚。一年之后,我曾在大街上远远地看见过她,竟不敢上前去打招呼,无法面对那一段历史,但见她胸前戴着耀眼的团徽才有了一丝安慰。再过了一年,远远地看见她同眼镜手挽着手在人民公园散步,让我感到一份由衷的喜悦。不记得又过了多少年,远远地看见她鬓角有了白发,然而听说已经当了副团长,这消息令我流出了激动的泪水。尽管良心在不断地获得拯救,我深知这笔账是觉醒的社会和觉醒的人们在替我偿还。为了过去的这一切,我曾经羞于去看长坝山。为了现在的一切,我决定再次拥抱长坝山。我来了,我的梦,我日夜思念的长坝山啊!
  
  (《内江日报》2008年3月23日)
  
  
  
  
  
  
 
 
 
 
 
风雨高岩沱
  青龙山坚硬的岩石让滔滔的沱江水在它的脚底下来了个急转弯,常年的浪涛冲击岩下便有了一汪深潭,这就是小有名气的高岩沱。她之所以有点名气,一则,沱里有众多的鱼虾,特别是那稀有的“江团”老百姓称肥坨鱼的,令美食家都垂涎三尺。但因深不见底,水色深蓝,水底有旋流,人们望而却步。加上还有张献忠沉宝之类的传说更增添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二则,地处沱上的园田生产队有一位有些名气的队长兰二爷,大跃进时期他带领社员挑灯夜战,把一冲约百亩的水田整理得方方正正,四周修了排灌渠,在加固了的田坎上种了瓜果,成了农田基本建设的样板。于是地委领导把这里定为蹲点队,省上来这里开了现场会,参观的人一时间络绎不绝。有了风光,兰队长并不争功,他说这是上级领导的功劳,请县上驻点的童秘书给你们介绍吧。朱总和彭总来视察时,用伏尔加轿车接他去谢家坝高干招待所开过座谈会。每当有人问他朱老总长什么样,坐小包车啥滋味,一般人进不去的那个地方有回锅肉吃没得?他总是用手摸摸自己那黑黑的一字胡,脸色严峻地说老总问我们吃不吃得饱,对上面有些啥意见,你们看咋过说呢?一句精明的反问,使好奇者无言以对。
  高岩沱旁边是生产队停靠木船的码头,把收获的甘蔗从这里送往糖厂,把城里的大粪运回来在这里卸船。因为岩高十多丈,江边到岩顶是一条约有一里地的之字形小路相通,虽看似距离不长,若要把一挑粪从船上挑到生产队的粪池边,即使是壮劳力也得歇肩。见我挑着粪桶跌跌撞撞的样子,兰队长说你慢点啊,歇一会儿哈,你们坐办公室的不能同我们比着干。我说不要紧,同吃同住同劳动嘛,嘴上打着趣,心里却充溢着对他的感激。这时我和老童以四清工作组的名义驻在这个园田队,我吃住就在队长家,老童住贫协组长家。我说童秘书你情况熟多出点主意,老童说你是组长你定夺不必客气。我心里明白这秘书的职务虽然不是官却是可以通天的角色,以礼让为上。何况当年这个先进典型是他发现后才树立起来的,我必须尊重他的意见。进村以后一切顺利,“四清运动”的步子完全按工作团的部署走,访贫问苦,扎根串联,发展贫协,批斗地富反坏,大会接小会常常开到深更半夜。兰队长同我们很配合,尽量给我们安排开社员大会的时间。由于他见过大世面平添了几分霸气,在队里说一不二,享有崇高的威信,因此群众也对我们没有什么怨言。论年龄他整整比我大十岁,却因父母早逝没有家底,年届四十才结婚。现在儿子两岁了,还常常要在他娘有空的时候赖在怀里吃上几口奶。兰嫂是个心细的人,发觉我时不时按着肚子,便说有胃病吧,怎么不早点讲,不要跟着我们吃红苕了,我给你熬稀饭。我忙说不行不行,你们一年才分几十斤谷子。她说我们习惯了,前几年还没得红苕吃呢。以后每天她就格外地起得早,天不见亮就起床,赶着把稀饭给我熬好再去上早工。兰嫂坐在灶前添柴火的时候,总是慢慢解开上衣的纽扣把孩子抱在膝上一边喂奶一边说,儿子你听话莫跟叔叔争哈。灶膛红彤彤的火光映照在孩子稚嫩脸庞和母亲洁白而丰满的胸脯上,极像一幅伟大的雕塑,每当此时都令我热血沸腾,令我不能不产生无限的遐想与崇敬,我敢说这一画面足以令有史以来任何表现母爱的艺术家汗颜。
  不久,“四清运动”进入了清理阶级队伍的阶段。一天,老童悄悄地对我说老兄你恐怕不能再住兰二家了。我虽愕然,但感到一定有什么新的动向,因为职业培育了他的政治嗅觉。还没有让我的不安平静下来,团部的会议便传达了神秘的桃园经验,说是我们的干部队伍里有一大批阶级敌人的代理人,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紧接着团部便把我们公社的党委书记揪出来了,查出来他经常到地主富农家里吃请,为地富反坏说话。又接着我们大队的支部书记被查出是“土改”漏划的富农份子,是一个“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行者”。一大批代理人被揪出后受到严肃处理,有的被开除党籍,有的被开除公职。我对老童说兰二爷又穷又硬应该没有问题。老童说我们先不要打包票为好。我对他的说法一时难以接受,但在他的督促下还是从队长的家搬了出来。一夜之间似乎基层干部都成了我们的敌人。从此我们的工作不再依靠队干部,转而依靠贫协组织。老童待时而动,他说一定要从政治上、思想上、组织上、经济上彻底查清这个队的问题,大有要在园田生产队再搞一个样板出来的雄心壮志。而我则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老兰是见过世面的,只怕兰二嫂承受不了,我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我的不辞而别。自此我便被老童推着走,为了摆脱被动,我顺水推舟说上面要求抓革命促生产,你抓革命我促生产吧。老童没吱声,脸上颇有骄矜之色,算是默认。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很快也陷入了被动。开了多次干部会要求主动“放包袱”,就是没有人交待问题。开了多次贫下中农会动员大胆“揭盖子”,就是没有人带头发言。组织积极分子查账就是翻来覆去一无所获。慢慢地老童的脾气坏起来,板着面孔动辄训人。大家都变得小心翼翼,一时间人们脸上笑容少见,庄稼地里欢声不再。
  一天,突然老童兴奋地对我说,好了终于找到突破口了。他说我查到队长娘子是个富农子女,我们要顺藤摸瓜扩大战果,查一查有什么联系。我说就是富农子女又有什么关系,毛主席不是说他们是可教育好的子女吗?他说阶级敌人就是用联姻的方式拖干部下水,这是阶级斗争的新特点,是一个政治问题。由于对他的夸夸其谈早有反感,我便针锋相对地说大干部里讨地富子女做老婆的人有的是,你是不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他不依不饶酸酸地说,看过《箭杆河边》没有,不要当大红伞啊。这时我的火气也来了,口不择言了,我说如果你查出了这真正算得上问题的问题,这个大红伞我当了,如果查不出问题你作何交待?他一时语塞,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真正让他止步的,是不久工作团开会传达了中央关于反左防右正确对待基层干部的指示精神。随之,他便离开了园田队,调到团部去了,那里需要写材料的笔杆子。交换意见的时候他不无诚恳地说自己太急功近利,也吃了跟风跟惯了的亏。我说工作中的分歧很正常,你放心走吧,查漏补缺的事我来做。后来,我又搬回了队长家,处理“四清”的扫尾工作,有空时便参加劳动。因为开会太多许多农活被耽误了。时值大暑甘蔗地挖大行的活路才完成一半,队长就把劳动力集中起来突击。社员们说别看甘蔗甜蜜蜜,上大行是最辛苦的。顶着似火的骄阳钻在蔗林里垒土,每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汗水湿透了的,加之这时的蔗株刚好齐肩高,锋利的蔗叶把人的颈项和肩膀割出一道道口子,汗水流进去的滋味不言而喻。队长对我说你不要来,你会支持不了的,果然两行挖下来我便晕倒在地里。醒来,老兰正坐在我的床头掐着我的人中,兰嫂手里端着一个碗,一边说醒了醒了一边往我嘴里喂红糖开水,喂两口又用篾笆扇跟我扇几下。这时我不禁鼻头一阵发酸,泪水夺眶而出,本想把埋在心里已久的话讲出来,但只说了一声“我对不起你们”便说不下去了。兰嫂急忙替我抹胸口,轻声说“兄弟都过去了,不说了,牙齿和舌头都有咬到的时候。”一句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话深深地感动了我,这就是中国的农民,我们的阶级弟兄,我们国家的脊梁。我的眼睛被泪水模糊,只听得见兰二爷大声对站在屋外的人说:“没事了,大家都快去上工,季节耽误不得啊! ”
               
  (《内江日报》2009年3月15日)
  
 
  
 
 
 
 
 
 
 
 
 
 
 
 
 
 
 
西 林 梅
  古老的西林寺有一条斜卧山侧的古道,它的年岁其说不一,但石板上深深的凹坑留下了游人的足迹,昭示着它的昔日繁华和岁月沧桑。每天清晨,我都要踏着这条百步云梯拾级而上,在山上做半个时辰的健身运动,呼吸那清新中略带苦涩的空气,流连于绿树丛中,享受这喧嚣城市中难觅的氧吧。时间久了,便对这条不堪重负的古道有了一种依恋。它虽然陡峭,却让我长了腿劲,强了心律。它虽然斑驳,却清洁得可以任人阔步,干净得难见一片落叶。
  清扫这条道路的是园林所一位姓罗的女工。她五十开外,短发白肤,身材瘦小,挥舞着一把比自己还长的竹帚,在晨曦中仔细地扫除,不放过石缝中的每一块垃圾。经常上山的人都喜爱同她打招呼,大家尊称她叫罗二姐。她的老公姓涂,负责清扫园子。夫妇俩人住在园门口一间不足10平方米的斗室里,睡觉吃饭都在里面,虽然过着极简朴的日子,脸上却时刻挂着满足而忠厚的笑意。
  一个隆冬的早上,格外寒冷,下着大雾,五步之外不见人影。但是那“沙沙”的扫地声分外分明,令我肃然起敬。突然,几声急促的咳嗽传过来,我的心不禁为之一颤。待到走近身前一看,罗二姐正杵着扫帚喘着粗气。我说罗二姐你病了?她点点头说没啥。我说病了就该休息,该吃药啊。她摆着手说一点小感冒。我知道她有支气管炎,一感冒就犯。似此长年累月风餐露宿,犯病便成了家常便饭,加上收入微薄,病了也只好拖着,轻易是不肯去上医院的。看着她坚持往山下扫去,我想这不就是弱势群体吗,但愿和谐社会的阳光能够早日普照。当我心里沉甸甸地继续往山上爬时,罗二姐在身后说:“肖老师,梅花开了!”她的提醒让我忽然嗅到阵阵扑鼻的幽香,心情一时有了舒缓,是的,我正盼着梅花开呢。
  这西林公园犹如一座象牙塔,是一处同古庙配套的袖珍景观。面积不大,却郁郁葱葱,曲径通幽,花鸟鱼虫、古迹字画无所不有。尤其园内遍植梅花,给人一种对严冬的期盼。那梅树在夫妇俩的经营下,长得粗壮挺拔翘首蓝天。夏秋两季浑身绿叶葳蕤,没有一点要同百花争艳的样子,暗自做着蓄势待发的准备。然而到了冬季百花凋零的时节,她才独自在霜雪之中傲然开放。这梅林远观气势磅礴,好似雪压枝头,近看娇小玲珑,外黄内紫的花瓣里面躲着几丝小小的花蕊,吐露着令人心醉的芬芳。花香是人人都爱的,但腊梅发出的不是那种可以使人兴奋的浓香,而是细细的、淡淡的、悠长的可以让人陶醉的清香。“放翁年来百事惰,唯见梅花愁欲破。”难怪宋代大诗人陆游在晚年为她留下了如此深情的佳句。
  “沙沙沙”的声音又在附近响起,一远一近,是罗二姐夫妇过来打扫梅苑了。浓雾中,我虽然看不清他们憨厚的面容,但却清楚地感觉得到他们的身影那么伟岸,那么高峻。
 
  (《内江日报》2009年1月18日)
 
 
 
 
 
 
 
 
 
 
 
 
南海拾贝
  我初识海南还是三十年前的事。碧蓝的天空同浩渺无际的海洋相携,给人心旷神怡的辽阔感。挺拔的椰林连绵不断,顽强地生长在瘠薄的土地上。低矮而结实的民房掩映在椰丛之中。有着棕色皮肤的农人显得悠闲和散淡,不紧不慢地过着自己千篇一律的日子。频繁的台风袭击他们见惯不惊,但对我们从大陆去的人来说却不免有些惶恐不安。
  那时,我领着一支育种队在那里度过了将近一年的时光。就在那时人们看到了杂交水稻的曙光,全国各地都来海南开展引种试验,都巴不得早一点培育出适合自己地区的杂交组合。海南岛有得天独厚的气温条件,人称是我们国家的天然温室,一年可以种三季庄稼,为了加快育种进度,农业科技人员便蜂拥而至。来车站接我们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让我吃惊的是她直接走到我的面前说你是领队的吧,便主动拎起我的行李说她是村支部书记派她来的,以后她就是我们的联络员,有什么事尽管找她就是了。还说:“我叫郑美娇,大家都管我叫阿娇,你们也叫阿娇吧。”我想:这两广一带叫阿娇的真多啊。仔细打量,这阿娇高挑的身材,流露出少妇才有的那种风韵,肤色偏白,竟有些与众不同的气质。进村后她把我们安置在一间腾出来会议室,已沿墙搭好了一个通铺,刚好够我们十多个人睡觉。她一脸抱歉地说:“对不起大家了,我们村子穷,没有多的房子,好在都是男子汉挤在一起没有问题。”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起来了。后来我们才知道,这阿娇是村里的民兵连长兼治安队长,因为打靶成绩优秀和抓组织偷渡的蛇头有功,是全县的民兵模范,在群众中颇有一点威望。难怪得她有着惊人的眼力和待人接物、落落大方的风度。
  我们进村时已是八月秋高,正是当地的茬口季节,于是大家便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选地,整地,育秧,购买化肥农药,特别是播种的活路,因为种子金贵育种队员要亲自干,一个个累得晚上倒头便睡。阿娇也忙着替我们上下联系,调人派工,检查农活质量,把我们的事当成她自己的事来办。有空的时候还悄悄帮我们的队员洗洗衣裳。育种队员都是些年轻人,家乡远隔关山万千重,每当下地回来不免有些无聊和无奈。有家室的用写信来寄托相思,没有家室的打扑克下象棋打发时光。唯有陈华带来一台手风琴,时不时演奏一首欢快的乐曲,让大家享受到一点城市的繁华。有时阿娇也会来助兴,“陈华,来一首草原之夜吧,我来伴唱!”她的到场总是那么令人鼓舞,我们轻轻地跟着她唱,脸上挂着笑,眼里却噙着泪。
  育种队的伙食是自炊,总是阿娇替我们上山打柴火。她说你们不熟悉上山的路,山上毒蛇又多,不安全。每次她拉满满一平车柴来都足足够我们烧半个月饭。一天村支书来看我们,照例问问我们有什么困难。寒暄之后他突然说,昨天阿娇上山砍柴碰上五步蛇了,幸亏她眼急手快,没等那毒蛇攻击便被她一砍刀扔过去劈成两段了。语气中充满了对阿娇身手敏捷的赞赏,为自己手下有这样一个民兵连长引以自豪。他这一说顿时让我感到头皮发麻,我们都听说过那五步蛇是毒性极强的,被形容为人被咬伤后五步之内就会丧命。从此我不再让阿娇一个人上山,每次都派一个育种队员同他一道。多数时候是让陈华去陪。陈华对这件差事乐此不疲,还要背上心爱的手风琴,他说累了的时候可以消除疲劳。阿娇说带上就带上,要拉我会唱的歌,可不要拉那些我听不懂的曲子,只图自己快活。当着大家的面陈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脸上泛着红潮,显得有几分尴尬。私下里支书还对我说,别看阿娇平时乐乎乎的,这孩子命苦,老公是个能干人,但结婚不到一年就让蛇头骗到南洋去下苦力去了,快八年了没有一点音信。我们劝她可以依法离婚,再找一个对象,她总是说没有合适的,这孩子心高啊。末了老支书拉着我的手说老弟你接触的人多,留心一下,帮帮她行不。我点点头说,我记住了。
  一转瞬过了大年,当地的晚季庄稼快要成熟了,我们的育种地也快要收获了。到了这时已没有多少农活要干,便让队员们分批出去转转。有到五指山的,有到三亚鹿回头的,也有到儋县看苏轼谪居的,全凭各人的兴趣。只是要求至少三人一组,不能单独行动,以免发生安全问题回去不好交待。剩下我和陈华还有两个不想出去的,相约到附近的海滩去拾贝壳,带回家给孩子赏玩也是一个不错的纪念。那海上真是无风三尺浪,确有一道望不到头的水墙带着隆隆的呼啸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你扑来,待到沙滩之外便“哗啦啦”缓缓退了回去,俄顷下一波又扑将过来,如此反复无休无止,既让人惊心动魄又让人感受到海潮的壮观和刺激。沙滩是湿润的柔软的,有许多卵石和贝壳,色彩斑斓而又形状各异,任我们各人按照自己的审美观挑选。倘若运气好可以找到相对难觅的海螺。那胆小而精灵的沙蟹一旦发觉有人接近便一溜烟钻进洞里去了。陈华的口袋丰收之后就一挺身躺在沙滩上,用厚厚的沙把自己埋起来。我问舒服吗,他回答沙浴有益健康。我知道他是育种队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毕竟要比其他人见识更多。当大家玩够了已是下午四点时分,肚子饿了,该回去吃饭了。“路呢,我们来的路不见了啊!”忽然有人惊叫起来。果然海滩旁的小河涨水了,我们经过的小路已经被淹没了。回头一看海潮正加大了势头怒吼着不断向我们逼进。此时我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坏了,涨潮了,我们没有经验,也玩得太忘形。有人建议从河里游上岸去,我说不行弄不好会被潮水拖进大海里去。忙人无计,一时间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当我们的恐怖感越来越强烈的时候,忽然看见河上有一条小木船在向我们驶来,船上有一个人影在挥手喊话:“你们千万不要动,我来了!”原来是阿娇啊,真是救命菩萨。她把我们接上船后说,今天我巡逻执勤,看见你们这么晚了都没有回家,一定会遇到危险。她说得很平淡,越是这样我们越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她才好。看着她肩上挎着一支半自动步枪,只觉得她好英武好美丽好高大。
  离开育种基地的时候,阿娇和村支书把我们送到车站。阿娇特意走近车窗同陈华握了一下手,陈华却是一脸的苦笑让人有些纳闷。在海轮上,夜深了,陈华独自一人还在甲板上奏着那支百听不厌的草原之夜。我拍怕他的肩膀说换一支好吗。他说你喜欢听啥曲子。我说柴可夫斯基的,你喜欢天鹅湖吗。他说很喜欢。我说椰林里面那只白天鹅你喜欢吗。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惆怅,但很快平静下来说道,我晓得你在关心我,我是失过恋的人本不想再谈恋爱。这次阿娇确实打动了我,我对她说我爱她可以吗。阿娇说她也喜欢我,可是只能做朋友不能做夫妻,原因很简单,海南的政策是只能进人不能出人,我不能让你留在岛上受苦。阿娇的心像水晶一样透明,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三十年过去了,海南人早已不再受苦,只能进人不能出人的政策早已改变,但是历史已经无法挽回。老支书来信说,他十年前就从乡长的岗位上退休了,现在的椰林村办起了椰品公司,年产值在亿元以上,农民户户都买了车,最差的也有一辆长安小面包。阿娇呢当了副县长,也快要退休了,到海外打工的老公一九八O年就回来了,在公司当副总,两人关系很好,只是她时常挂念着你和陈华,总要在我面前说你们的好。知道了这些消息让我不再遗憾,让我感到无限的宽慰,我真希望有生之年能够去看望他们。
  
  (《内江日报》2008年12月28日)
  
  
 
 
 
 
 
 
 
 
 
 
 
 
 
 
 
 
外婆的竹林坡
  退休以后自己也顿觉老之将至,怀旧感和思乡情渐渐浓烈起来。不知何故,孩提时的记忆竟特别鲜明,真应了“老还小”那句古话。于是便动了回川东老家去看看的念头。说起老家,其实那里并没有五服亲眷。建国之初,父辈们三个抗美援朝,两个读大学,相继走了,祖辈早已作古,可以说已经无亲可访。但是离我老家十里地有一个人称大湾的地方,那里便是我的外婆家,说也只剩下远亲,而那里却是能让我魂牵梦绕的第二故乡。
  外婆家的后面是一个竹林坡,方圆约百丈,遍坡的慈竹,竟有一百余亩,长得郁郁葱葱。远看像绿色的军阵,整齐而壮观;近观似披着长发的少妇,婀娜多姿。倘有一阵清风吹过,她们会翩翩起舞,为养育她的大地和培植她的人们奉献自己的才艺。那竹林里面是一个神秘而可爱的世界,有竹笋,有蘑菇,有菜花蛇,有黄鼠狼,有各种各样的小鸟,还有诱人的鸟窝。竹林里有一股常年不断的清泉,顺着一条小溪流进坡脚的一湾池塘。我同邻居的小伙伴们常做放小纸船的游戏,比赛谁的船能顺利地通过小溪到达塘里,成功的是赢家,失败的便是输家。输了的要伸出手来让胜利者打五个手心。大家乐此不疲。那池塘名叫大湾塘,是附近一带小有名气的风水,一冲农田和十几个院落全靠它提供水源。塘里有马虾、螃蟹和数不清的鲫鱼。清澈见底的塘里可以看得见鱼群,黑压压一片一片的。时不时有鱼儿“嗖”的一声射出水面来扑捉蚊虫,像是在同我们挑逗。每个暑天,男孩子都光着屁股下塘里游泳,女孩子则在塘坎上帮我们拎着衣服。没有人受过专业训练,游泳的姿势是千奇百怪的。俯泳是人人都会的,我们安不上名称,叫它做“狗刨骚”。若要比赛一般是比潜水,看谁“扎咪头”的时间更长。只有少数的人会蛙泳和仰泳,大家都很羡慕。特别是仰泳,让女孩子看得羞答答的,低着头嗤嗤地笑。
  每年,母亲都要带我回娘家。每次,都是表嫂来接。表嫂比我大十多岁,白白的胖胖的,黑黑的眉毛,明亮的眼睛,浅浅的酒窝,脸上常常挂着甜甜的微笑。路上,总是我自己走一段,表嫂背一段。看我走不动了,她总是主动地说:“来,长生娃儿,嫂嫂背你!”于是我一跳她一提便到了她的背上。表嫂的背柔柔的软软的,脖子长长的,头发浓浓的密密的,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我喜欢用额头在她的头发上磨蹭,那种感觉酥酥的忒爽。发觉我不老实的时候,表嫂会在我的腿上掐一把,并轻轻地说:“长生,老实点,看我不告你!”有时母亲察觉了,便在我的屁股上狠狠地一巴掌,狠狠地瞪我一眼。于是我便乖乖地静下来,在表嫂温柔的背上美美地睡上一觉。
  我特别羡慕表嫂有一个锁着的雕花木箱,那里面装了满满一箱子书。她在嫁给表哥前读过几年私塾,收藏了一些红楼西厢之类的“秘籍”。每次我去的时候她都要偷偷拿给我看。那时刚刚解放,我虽然不到十岁,也已经读了四年旧学,厌倦了四书上那些陈词滥调,对表嫂的书颇觉新鲜。本来自己家里的藏书比她更多,但爷爷只准让我看三国、西游和水浒,而红楼、西厢、金瓶梅这些言情小说是不准我碰的。还说什么“老不看三国,少不看西厢”的话来吓唬我。表嫂还喜欢戏文,她有一本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唱词,有空就让我靠着她念给我听,到高兴处便哼哼叽叽地唱起来,十分好听。一次她告诉我,后山的竹林里有一对非常非常漂亮的小鸟,一红一蓝,长长的尾巴,高高的凤冠,不离不弃,那就是梁山伯和祝英台。从此我便对竹林坡有了兴趣,感到那就是一个现实的童话世界。我天天随表嫂去竹林里捞柴火,她把一背篓一背篓的竹叶往家里背,间歇里我就帮她把竹叶捞拢一堆,算是尽自己的一点心意。她看见我满头大汗,便弯下腰用衣袖替我擦,顺势在我脸颊上亲一下。尽管还是小小的我顿时变得浑身是劲。在竹林里鸟噪蝉鸣之中,我还果真发现了那一对叫梁山伯和祝英台的鸟儿,确如表嫂描述的那样,凤冠霞佩,如影随形。表嫂告诫我说,你的手儿要乖,不要拿弓弹打他们。我认真地点点头,对表嫂表示了庄严的承诺。我还当着表嫂的面,把那农村孩子视若性命的弹弓丢进灶塘里去,对表嫂说我再不打鸟了,什么鸟也不打了。表嫂一边往灶塘里添柴火,一边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火光把她的脸映得通红通红,我觉得她美极了。一次,我偷偷同几个伙伴去烧竹丛上的蜂窝,被黄蜂蜇了,额头上顿时起了个鸡蛋包,痛得嚎啕大哭。外婆看见可心痛了,忙对表嫂说,快点,你拿奶水给他擦一下。表嫂正在奶孩子,便一把将我拉了过去,用乳头贴在我的额上,挤出奶汁来轻轻地揉了好一阵。渐渐地疼痛消失了,我觉得好神奇。看见那奶水还在汩汩地流,我忽然说表嫂让我也吃一口。表嫂说你吃吧。我捧着她那洁白的丰润的酥软的乳房深深地吮吸了一口。仅此一口,那淡淡的香甜,那浓浓的恩情,让我刻骨铭心,终生难以忘怀。母亲在一旁用手指刨着脸说:“羞!”表嫂呢,脸红红的,红得像一只红苹果。
  时间久了,我渐渐觉得离不开表嫂了。她总能让我对竹林坡有一种新鲜感。她会爬树,时而带我去打核桃,时而带我去摘李子。她手脚灵活,能猛然出手抓住停在高粱叶上眼睛正在滴溜溜转的大蜻蜓。我向她要在高枝上吟唱的知了,她便会砍一根竹,在顶端挽一个圈,绕上一些蜘蛛网,轻轻地把蝉儿粘住。她还会捉舞着一双大刀的笋子虫,迅速地接近,敏捷地出击,一下子捉住它的肩部,让它那大刀似的前腿无法伤人。捉两只笋子虫,卸下前腿,用竹签和高粱秆儿串起来就可以做成一架小风车,靠近鼻尖还能感到一丝儿微风,真好玩。表嫂愈能逗我开心,我就愈讨厌表兄回家。那时表兄在县公安局工作,差不多半个月回来一次。他长得牛高马大,剑眉环眼,一副凶相,且嗜酒如命,一见就爱,一喝就高,一高就疯,回家打人,拿表嫂当出气筒。全家人都怕他,舅舅舅妈也让他三分,只有外婆能压住他,外公去世早外婆是领袖。只要外婆用烟袋在桌上通通地敲几下,他就得蔫。我因为是外婆的心肝宝贝所以我也敢惹他。有时我一大早就兴师问罪,去踢他的门。他只好拿被子捂着头告饶说,长生好表弟,你饶了我好不好,让我再睡一会儿。于是我就把表嫂叫出来,塞了两个熟鸡蛋给她,牵着她的手说,走,我们上竹林坡捞柴去!看着我和表嫂的亲热劲,外婆常笑着对我母亲说,你看他们俩,究竟像姐弟还是像母子?我母亲回答道:他们呀,像前世的冤孽。外婆笑弯了腰:“猴子服河南人牵,长生那个猴儿就服他表嫂管了。”
  直到现在,我才懂得我对表嫂的感情是一种谓之恋母情结的东西。如今,浩浩荡荡的历史长河推进了五十年。其间,表哥因患酒精肝去世。表嫂便独立地支撑起这个家,熬过了靠挣工分维生的日子,熬过了所谓自然灾害的岁月,个中的艰难苦涩可想而知。后来,表嫂在刚满七十岁那年不幸去世。然而在她的有生之年,我竟没来看过她一次,成为我终生的内疚。是我的清贫和拮据使然吗?不,是被同人性和人情相对立的那个魔鬼观念逼出来的冷漠和无情在作祟,我变成了六亲不认以求自保的人。一位远房的表亲告诉我,表嫂是在一个悬崖上挖树圪蔸时摔死的。我惊愕了。那竹林坡的柴火不有的是吗,她何至于要去挖一个悬崖上的树圪蔸?表亲说,竹林坡早就不在了,大跃进的时候砍光了竹子种麦子,结果麦子长不好而烧柴也没了。同时坡脚那口池塘也跟着干枯了,不但一冲冬水田变成了倒旱田,连人畜吃水都要到几里远的河沟头去挑。
      沿着坑坑洼洼的机耕道,儿子的越野车终于开到了大湾。那满山的竹林真的不见了,外婆的四合院也倾颓了。后山上,几栋不土不洋的农舍和长满荒草的坟冢交错杂陈,开垦出来的耕地显得那么贫瘠,麦苗显得那么瘦弱,唯有农舍旁新植的几株枯竹在昭示着人们的觉醒。经表亲的指点,很容易就找到了表嫂的坟墓。实在说那不能叫墓的,坟周没有石头包砌,坟头飘着几根衰草,坟身还开了一道裂缝。眼前的悲凉和儿时的情景一齐涌上心头,令我不能自抑。我大叫了一声“嫂娘,我来迟了!”便扑通跪在坟前,老泪横流泣不成声。良久,儿子慢慢扶我起来,他说,爸,你放心,今年我一定来把表叔娘的坟包好。儿子的话让我平添了几分宽慰,但是我心有不甘,返程的路上我还在默默地祈祷:苍天,你还我的嫂娘,还我的童话,还我莺啼蝉鸣的大湾竹林坡啊!
                  
  (《内江日报》2008年8月3日)
 
 
  
 
 
老院子的聚会
  眼下有一首流行歌曲,唱的是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于是有人想起办一次派对,让我们原机关大院的老邻居们来个大团聚。建议虽好,真的办得到吗?我看不容易。你想啊,老一代人年纪大了,走不动了,甚至有的生病了,谁还想挪窝;中青年人更不用说了,天各一方,碌碌前程,哪还有这份心思;希望的一代呢,升学重担压在肩,啃不完的书本,越做越多的作业,心烦着呢。想搞这样的聚会,怕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然而,大出意料的是一帮年轻人竟然风风光光地把这件事情办成功了!
  2006年11月25日,在梅家山脚下的一个农家乐庭院,出现了热闹空前的情景。一群久违了的老邻居扶老携幼先后来到这里。一双双手紧紧相握,不分男女老少忘情地拥在一起,问候,雀跃,欢笑,泪花,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年老的互问健康,中年的倾诉经历,年少的交流QQ号码。二十年后再相逢,已成家的年轻人当时还是烂漫的孩童,需要老一代介绍才能认出来。尤其是第三代的小孩,更不认得这些嘻嘻哈哈乐在一起的父辈和祖辈,瞪大了一双好奇的眼睛,笑问客从何处来。
  坐在我身边的是市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许世君,还有十多位在市级机关担任过领导职务的,虽然都是耄耋老人,无一例外地都到了,篱笆院子那份邻里情令我们深深地思念。曾经一起居住过的市政府院落虽然简陋,但大家相处得像一个和睦的大家庭,没有红过脸,没有吵过嘴,一家有难,大家相帮。那时候生活困难,居住条件很差,做饭同在一个巷道里,烟熏火燎,没有人埋怨。共用一个水龙头,共用一个洗衣台,共用一个洗澡房,互相谦让,没有人争先恐后。改革开放后,生活好了,大家搬了新家,什么都有了,就缺老邻居之间的感情联系,常常牵肠挂肚哟!大家讲到动情之处,不禁热泪纵横。
  一位称得上帅哥的年轻人手执话筒,有几分腼腆,有几分潇洒。他拥着一位憨厚中透着灵气的同龄人说,篱笆院子的老少爷儿们,我是李元森,我和王强感谢你们对这次活动的支持,16户老邻居一家不少,外地工作的赶回来了,在国外的也发来了祝贺信。特别是年届九旬的祝奶奶让两个人搀扶起来了。这些,都让我们的心情万分激动。当年,我们是在滚铁环、拍烟盒、掏鸟窝、摸鱼虾中寻找欢乐的,是在打兔草、拾柴禾、挑蜂窝煤的日子中懂得勤俭的,是在老一辈人摸摸头、拍拍肩、投以信任与鼓励的目光中长大的。现在,我们这一代人虽然身处不同的岗位,能力有大小,业绩有差异,但可以让你们欣慰的是,我们都是争气的。
  这次老院子大团聚是几个年轻人倡导的、操办的。有人说这是创造和谐社会的一次创举,我看一点都不过份。它向人们证明了年轻的一代正在走向成熟,正在负起社会责任,是我们可以信赖的放心的。同时还证明,虽然城市的现代化楼群正在拔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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