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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树:一个村庄的记忆

发布日期:2017-01-17 16:01:35 

 

 
 

如果不趁记忆尚可的年龄为古树写点什么,这些古树就从乡亲们的精神园田里彻底消失了。
先说我所在的鱼脊垭村,这里山大沟深,交通不便,从而为古树提供了良好的生存环境。自我小时候记事时起,村里有很多古树。我家旁边就有一颗高大的柏树,树高三四丈,以我所见的长了三四十年的柏树不过碗口粗细推断,这棵柏树的树龄至少在两百年以上。加之我家靠近山梁,这棵郁郁葱葱的柏树就显得更加突出。很多人不知道我家的具体位置,但是只要说鱼脊垭下第一棵大柏树,客人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找到我家,所以这棵树几乎成了我家的标志。非常可惜的是大约在九十年代初,这棵柏树遭雷击而死,村上把它砍倒换成了钞票。不过幸运的是我家屋前还有一颗香椿树,树龄大约与大柏树相当,它不如大柏树那样挺拔,生长的位置也比大柏树低了几级梯田,所以没有引起人们注意。去年春节回家,我特意到树下看了一下,那被荆棘缠绕的树干两个成人合抱也围不过来。听母亲说这棵树长势非常茂盛,我的心里突然感觉有了依靠似的。
离我家不足五百米远的地方就是鱼脊垭,这里不是乡却有场(农村自然形成的农贸市场),是几百年来就有的旱码头,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有一座始建于北宋、复建于清嘉庆、至今外廓保存完整的石庙子,可以成为这里历史久远的明证。这里之所以能形成为集市,除了地理位置,我想与镇上的成片古树也有很大关系。这片古树至少有十棵,七棵柏树、两棵松树,还有一颗不知名的树,乡亲们干脆叫它无名树。分布于石庙子周围的是四棵柏树,东南角一棵,东北侧一颗,庙后两棵。其余六棵树全部位于鱼脊垭街道入口,由于年代久远,每棵树都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数量虽少但覆盖范围却大,为赶集的乡亲形成一片天然的休憩场所。松柏四季长青,只有那棵无名树,一到春天便生机勃发,柔软的枝条缀满嫩绿的叶子。也许是它的年龄太大,以致树干中空,我们上小学时,经常在空了的树洞中间钻来钻去。终于有一年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不堪重负的它轰然倒下。靠近街道的一户人家趁机对那片土地加以平整,在无名树的位置上盖起了一座二层砖房。记得当年上小学,我年龄小,母亲担心我上学路上遇到野狗,总是隔一会儿问我走到哪了,当我一溜小跑跑到无名树下,回头告诉母亲已经到了无名树的时候,母亲就可以放下心来,因为离无名树不到十米远就是学校了。
我在无名树下上完小学,要到十里之外的乡上读初中,现在回过头来才想起,我到乡上的这条路,从十村到七村再到六村,几个重要的节点全是以古树命名的。我从无名树下出发,顺着石梯子路往下走,不出二里就到了独柏树,从独柏树往下二里,就是檬子树,从檬子树往下,乘渡船过清花河,一上渡头便是黄桷树,过了黄桷树,凤仪初中就在眼前了。也许,本来没有这些地名,但人们在弯弯曲曲的山路间行走,总得有个大概参照。这些枝繁叶茂的大树下,是贩夫走卒、南来北往的路人歇脚的最佳去处,久而久之,便以树为名,因为这些树,已经把根深深扎进了乡亲们的生活,一说到某某树,乡亲们都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某根手指,不单是树,而且包括那树周围的一草一木。后来,我离开家乡到外地上学、工作,回家的次数日渐稀少。不到三十年时间,鱼脊垭街口还剩下两棵柏树、两棵松树,无名树、檬子树、黄桷树,这些具有几百年历史的古树全没了,从村到乡的石梯子路边只剩下了一棵独柏树。这棵独柏树,是十村与七村的天然分界线,粗壮的树干四五个人也抱不住,半面山坡上,找不到第二棵与它匹敌的大树,我家屋旁的大柏树还不如它的一根枝条粗。没有人能说清它至今究竟有多少岁,有人说张献忠剿四川时在下面歇过马,也有神话传说这里曾经走过龙,巨龙所过之处,房屋树木荡然无存,却无法将这棵根基太深的柏树撼动分毫,最后只有怀恨而去,这漫山遍野就剩下了这一棵树,所以叫独柏树……小时候,听老人们讲这些毛骨悚然的故事,吓得我们大气都不敢出,因为我们老家多雨,经常有山体滑坡等自然灾害,甚至有时候从山顶一直滑到河里,只要在滑坡地带上,往往房屋倒塌、田地齐崭崭断裂,其破坏力之强大,仿佛真有一条兴风作浪的恶龙在泥土里翻滚,人们对此只有认命。
叙述完“经”,再说说“纬”。我家左边二三百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张家老屋,过去七八户几十口人聚居在一起,在时兴分散居住的四川农村,已经是一处不小的村落,当年的村民小组就设在那里。每逢开社员大会,我们一群孩子便跟随大人一起去凑热闹,因为张家老屋堡坎下有一株十分高大的皂角树,那树老得早已蜕尽了尖刺,树上挂满了大刀一样的皂角。我们爬上树去,摘下一把翠绿的皂角,先是把皂角当飞刀,满田埂追逐打闹。等到大人散会,我们便把皂角捡起来拿回家,以备大人为我们洗头使用。后来张家的几个儿子逐渐长大,需要自立门户,便把那棵皂角树砍倒做檩条,盖了房子。我家右边稍远一点一户人家也姓张,他家有一棵巨大的白果树。小时候,听大人说白果是八仙之一张果老的化身,我们心里便充满了好奇,以为它也像其他果实一样可以入口即吃,老想尝一尝白果的味道。直接去要是不可能的,那家孩子多,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不可能把果实分给我们;去偷也不可能,因为那树实在太高太粗了,我们根本爬不上去。有一年秋天,我和母亲去福星乡赶场路过那里,正好一阵风吹过,树上的白果噼噼啪啪掉下来,母亲趁机捡了几颗给我装进衣兜里。走得很远很远了,我实在忍受不了诱惑,偷偷掏出一颗白果就往嘴里塞,不仅感觉味道奇苦,还差点把牙都崩掉了。母亲告诉我先要去皮,然后再砸开果核。我找了一块石头砸开白果的硬壳,拈起那粒葡萄干似的果肉塞进嘴里,似乎比果皮更苦更涩。从那以后,我对白果再无兴趣,也不知道那棵树还在不在。还有我们五社,有一户叫吴传直的人家,他家院坝边上有一颗很有些年头的桂花树。有一年,父亲不慎生漆过敏,浑身肿得水桶一样。有人给介绍了一个偏方,说是用桂花树枝叶熬水可以治愈。我背了一个背篼,向主人说明来意。那家人十分爽快,搭着梯子给我折了满满一背篼缀着桂花的枝条,让我背回家给父亲治病。我记得那是一种金黄的桂花,那种香味我至今难忘。虽然父亲的病最终还是靠西药治好,但我现在只要看见桂花树,还是会想到那户淳朴的人家。
古树也许是最好的风水。近年来,我去过一些地方,在海南三亚、湖北武当山、甘肃崆峒山,从南到北,很多古树都被人系满了红绸,据说这些树已经有了灵气,可以为人们祛病消灾。还有个别地方把大树当神来顶礼膜拜,许愿还愿。太多的古树树龄超过百年,甚至跨越几个世纪,看惯了风云变幻,看淡了世态炎凉,人的寿命与树相比实在不值一哂,是否真的有灵,谁知道呢?不过树木可以涵养水源,保护水土,防风固沙,释放氧气,却是经过科学研究得出的结论。古树如一把巨伞,为它的子民提供荫庇,有了古树的滋养,就有了赖以生存的根基,就有了行走尘世的精神,就有了思乡望乡的寄托。
村里古树虽多,但除了独柏树有一个神话,其他古树都没有被神化,包括石庙子周围的那些柏树,没有任何人为它们披红戴花,它们以自己独立的姿态矗立在那里,舒枝展叶,安静安宁,风里雨里,不改其色,为苦焦的乡村生活带来一点清凉的慰藉。它们就是乡亲们的一个伙伴,可亲,可敬,可以依靠,累了,倦了,在古树下坐一坐,喝一瓢苦涩的土茶,人就有了精气神。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古树确实又是具有灵气的,它以不急不躁的处世哲学把乡亲们的心灵滋养得舒缓从容。
过去,有大树(有的大树算不上古树)的地方,下面必定有人家,那些硕大的树冠好比是一个个悬浮在空中的坐标,把这些坐标用抽象的线连起来,就织成了一张疏朗有致大网,所有村民都在网里过着有滋有味的日子。近年来,这些生长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古树越来越少了,有的是自然衰老,有的却是因为人为的斧斤——人类(包括我的乡亲)总是在不断干着愚蠢的事情,这些古树何尝不像一面面旗帜,它们以自己独特的姿态替村庄代言,并把根须深深扎进了每一个远行游子的心里。远的暂且不说,就是我这一代人中比我小十来岁的堂弟堂妹,估计他们已说不清这些古树的具体位置,遑论更年轻的后来者?砍倒了古树,便把他乡与故乡之间唯一的一点牵念也斩断了,以致故乡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淡化,最终不知自己来自何方,归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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