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香消玉殒
德宗是大唐逃离长安的第三位皇帝。安禄山叛军从长安以东席卷而来,玄宗随即在金吾卫的护卫下向西御驾亲征。都是妖女杨玉环的错,金吾卫哗变问责,玉环花落马嵬坡。太子李亨监国,在玄宗出逃后随即逃到灵武,在灵武称帝,即是肃宗。
宝应元年(762年)四月,肃宗病重,张皇后发动兵变,欲行废立。宦官李辅国、程元振知道皇后的图谋,领兵到凌霄门,候太子至,保护太子到禁军中。当晚,禁军包围大明宫,皇后被软禁于别殿。肃宗随后驾崩,元振等迎太子于九仙门,见群臣,行监国之礼。太子即皇帝位于肃宗柩前,是为代宗。
李辅国天生奇丑,人间罕有。李辅国鼻梁高起,直插额头。两眼长在鼻梁上三分之一处,两道浓眉,连成“一”字形,横穿鼻梁。鼻头又大又红,看不到人中。鼻头下面就是乌黑的嘴唇,却包不住地包天的两颗大龅牙。只是李辅国落第,并非是因为他丑。
话说那日玄宗在临潼骊山华清池与贵妃戏水后,腰酸腿疼,体力不支,回到大明宫,渐渐不思饮食,日渐消瘦,太医署群医束手。夜里玄宗梦见一个穿着红色衣服、浑身湿漉漉的小鬼偷走了贵妃镶金点翠的玉簪,玄宗怒道:“胆大的小鬼,竟敢偷玉奴的发簪。”
小鬼正要跑,说时迟,那时快,眼前突然蹦出一个头戴破帽、相貌奇伟的大鬼,说道:“你这淹死鬼,胆敢惊扰圣驾。”
大鬼上去一把捉住小鬼,小鬼连忙跪下,哭道:“小的本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新婚之夜被那贪图我家产的夫君推到井里淹死了。小的自幼喜爱梳妆打扮,今日看见贵妃的簪子,甚为喜爱,忍不着偷了去用用,还请二爷饶命啊!”
大鬼说道:“人有人路,鬼有鬼道。你危害人间,无论何故,罪无可赦。”边说边剜出小鬼的眼珠,将其吃到肚子里。
玄宗问道:“壮士你是何人?”
大鬼回答道:“臣本终南山人士,姓钟名馗。武德年间,赴长安应试,因相貌丑陋,高祖不予录取,一气之下臣 就在宫殿的台阶上撞死了,死后到了阴曹地府,阎王安排我从事捉鬼的事,在鬼差中排行老二。”
玄宗忽然从梦中惊醒,只觉得饥肠辘辘。天亮后下旨赐钟馗红官袍,并命令吴道子把梦中钟馗的形象画下来。从此大唐不得歧视丑男。相反物以稀为贵,相貌奇丑之人,毕竟是难得之物,有时还颇受照顾。
科举落第后,李辅国一言不发,回到客栈,手起刀落,咔嚓一声,血如泉涌。李辅国把半碗金疮药往下身一倒,人即晕死过去。三天后醒来,调养了一月,净身入宫。因用力过猛,切得太过干净,小便彻底失去控制,下身昼夜垫上几层毛巾,夏天尤为酸爽。拥立新君后,李辅国跋扈嚣张,擅权作福。
代宗继位后,李辅国成为大唐第一个拜相的宦官。李辅国手握兵权,骄横专断,代宗无奈尊称李辅国为尚父。不久,代宗派御前侍卫扮作山贼洗劫李家,刺杀了李辅国。代宗随后下令追捕盗贼,并慰问李辅国家属。
是年土蕃趁机入寇关中,前方军报依然是一个胜利接着更大的一个胜利,土蕃迅速攻占大震关,很快兵临长安城下,代宗仓皇出逃。长安光复后,人神共愤。原本皇帝、大臣、草民的三级体制变成了皇帝、奴才、大臣、草民的四级系统。那皇帝的奴才,胜似草民的恶犬,主人心中一有不满,恶狗扑上去就咬。时不时地还狗仗人势,张口乱咬。有的恶犬,急了还会咬自己的主人。普通人要是不切了自己,就算官做得再大,连称自己一声“奴才”的资格都没有。满朝文武,个个心中愤恨不平,全都又放下昔日恩怨,一时间拧成了一股绳,要问责奸佞,清君侧。
眼看朝堂之上刀光剑影,太常博士柳伉再下猛药,奏道:“臣听说过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万年前天上银河决堤,银河水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注入地上九江,四大部州,恶浪滔天。人间几近灭绝,天庭为之震动,玉帝为之震怒。追查至雷公、电母,二位大神竟然未接到银河大水的报告。再往下查,竟然是牛郎、织女河边私会,忘了观测每日水位,没有定时泄洪。银河大堤虽说是固若金汤,可抵御亿年一遇的洪水,但终究还是决了堤。织女擅长织布,每天在银河边为天空编织彩霞,试问哪路神仙没有身着过织女锦衣秀纱?牛郎则在银河边放养天牛天马。二神居然日久生情。玉帝于是责令他们分离,罚牛郎、织女只允许他们每年的农历七月七日天河决堤之日隔河相望。亏得月老有情,一根红线,引来无数喜鹊,用身体搭成一道跨越天河的鹊桥,让牛郎织女在天河上相会。织女本是玉帝的孙女,依然责罚难逃。试问三界之内,谁能大得过玉帝?不斩程元振,何以安天下?”
柳伉拿天上的玉帝说事,显然是与人间的皇帝摊牌。今日之事,箭在弦上,拖是拖不得了,要么对百官大开杀戒,要么后退一步。既然是后退,自然不可动刀。眼看众怒难平,代宗怒道:“朕近日方知程元振这狗贼竟然是如此的欺君罔上,祸国殃民。只是我大唐仁义治国,他可以不仁,朕不能不义。将程元振削去官爵,回乡养老吧。”
代宗不杀程元振,那程元振的金山银山自然是不用入国库。文武百官,自然是心知肚明。可是程元振返乡的消息传了出来,江湖却为之震动,各路英豪皆闻声而动。按理说丧家之犬行事应该低调,只可惜程元振平日里高调惯了,一出了长安城,数十条装满奇珍异宝的船浩浩荡荡,沿江而下。好在陆上有一群大内高手秘密尾随保护,一路之上,倒也十分安稳。
那日晚上,皎洁的月光照进船舱。难得今日一轮明月从江心升起,程元振躲在舱里多日,也是憋得慌,于是走出船舱去船头透气赏月。忽然间漫天的剑雨如流星一般,呼啸而至,程元振瞬间就被数十把长剑扎成了铁包肉,二十多船金银珍宝,不翼而飞。
眼下朱泚之乱平息,依然需要问责。宰相卢杞已经被罢免,可是朝臣们看似仍不满意。卢杞收刮民脂民膏,官民通吃,与德宗坐地分赃,需要给朝臣们一个说法。兴元元年(784年)正月一日,德宗听从翰林学士陆贽的建议下罪己诏,诏曰:
朕长在深宫之中,谙于经国之务,居安忘危,不知稼穑之艰难,不恤征戍之劳苦,遂兴兵四方,转饷千里。致使百姓死生流离,怨声载道,力役不息,田野荒芜,邑里丘墟,人烟断绝。上累于祖宗,下负于黎庶,自今中外所上书奏,不得更言“圣神文武”之号。李希烈、田悦、王武俊、李纳等都是勋臣,各守藩土,朕抚御乖方,致其疑惧。皆由上失其道而下罹其灾,朕实不君,人则何罪!朱滔是因朱泚而连坐,但路远没有同谋,念其勋臣,亦望效顺惟新。只有朱泚反易天常,盗窃名器,暴犯陵寝,不在赦例。诸军、诸道应赴奉天及将收复京城将士,并赐名奉天定难功臣。所加除陌钱、税间架等杂税全部停罢。
此诏罪己而兼大赦,四方人心大悦,士兵们感激涕零。官家文书,历来最后一句,才是最核心的一句。交易税(除陌钱)与房产税(税间架)的废除,那才是遂了众臣的心。
昔日妙真观的座上宾眼见季兰已经落水,营救无异于飞蛾扑火,纷纷上书死谏,红颜祸水,当仿太真例,杀之绝后患。那刘长卿虽然不在京师,依然上书,声泪俱下地痛斥季兰之过。阎士和更是历数季兰放荡淫乱,勾引官员,扰乱朝纲,自己断然毁婚,另娶良女。原本德宗想趁此机会赦免季兰,眼见这些风流名士们雪片般的奏表,德宗无奈宣大理寺卿樊森觐见。
德宗问道:“季兰一介女流,无官无职,不外乎为人胁迫,替反贼写了几首诗,卿认为该当如何处之?”
樊森答道:“回圣上。为人臣子,理当为国尽忠,身陷贼庭,唯有一死以谢君父,有何胁迫可言?”
德宗又问道:“朱泚造反,罪不在李季兰,岂可因言获罪?就算没有尽忠,也罪不至死,收押即可。”
樊森启奏道:“季兰已经被收押。可收押之后,又当如何处之?案子理当随到随判,倘若收押数载不判,必谣言四起,反生事端。判过之后,或杀或赦,杀之以绝后患,赦之以示皇恩,胜过长期监禁。季兰按唐律若非谋逆,理当释放,不可长期收押,否则日后何以封芸芸之口?若是谋逆,理当处决,绝无可赦。百官弹劾季兰,足见季兰淫荡下作,妖女万人可夫,山野村夫,亦当唾弃之。无论是谋逆大罪赦之,或是徇私枉定无罪,天下人何以看朝廷?百官又何以自处之?我大唐以德为本,以仁为根,季兰不死,天下女子学其淫荡钻营,必至国之根本动摇,社稷不安。”
德宗听罢此言,长叹一声,当即下旨:“既然罪无可赦,理当处以极刑,警示天下。杖毙吧!”
宦官进屋押袁真出去时,阎王阁并无香火。宦官比正常人少了一个物件,眼见那季兰已成白发魔女还如此妖娆,真是人与人的差别比人与狗都大,个个心中怒火中烧,以为人生分外不平。宦官们平日里气力并不大,可如今全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宫廷门口专挑袁真的脸庞与下身一阵疯狂地发泄。太监们挥汗如雨,打得袁真血肉横飞。
到得大明宫外,已是黄昏,陆羽见袁真血肉模糊地躺在宫门口,陆羽紧抱起袁真,嚎啕大哭。陆羽怎么也想不到,袁真会以如此残忍的方式被处决。偶尔围观的路人,眼看陆羽这撕心裂肺的哭声,也都想落泪,纷纷感叹道:“也不知道这是几世的孽爱,让这男子痛苦至此。”陆羽抱着袁真,来到长安城外的乱坟岗。
长安物价奇高,普通的异乡客别说活着有个立身之所是个迷梦,死后有个安身之处更是妄想。那些暴尸街头的人就被拉到乱坟岗草草掩埋了事。长安就像那无底洞,死死地拽着每一个追梦的人,一直将他们拉入万丈深渊。长安是季兰心中永恒的梦想,陆羽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带着她离开。
乱坟岗的中心有一棵大槐树。陆羽见这棵百年老树,遮天蔽日,树下阴风惨惨,树根四处蔓延,想必许多棺椁已被树根缠绕侵食,尸骨无存。再有十来年就满两轮甲子,老树必定吸尸成魔,成为缠尸老妖。可叹那长安多少冤魂,生似风吹絮,死后无尸骸。
每日子时,到点一阵阴风吹拂,原本是乱坟岗群鬼开会的日子。大鬼小鬼们待在这乱坟岗既不能投胎,又没有其它事情可做,只有鬼混的命。大家每天就靠这子时,在这鬼地方说点长安的新鲜事,解解闷。自从这颗大槐树成了精,大家不能擅自集会,只能躺在棺材里,和旁边的小鬼说话。很多连棺材都没有,土堆里躺久了自然压得浑身不舒服。
想到这些人活着这么痛苦,死后还这么难,陆羽心中甚是不忍。陆羽走到槐树下,往正北方向走七步,扒出佩剑,往地上一插,右手一个五雷掌,剑身全部没入土中。只见一股污水,弥漫着尸臭,喷射而出。陆羽手持灵官诀,口中念念有词: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只见恶臭污水,越喷越低,渐渐消失无踪。陆羽找了一块开阔的地方,为袁真挖了一个坑,掩埋了袁真。陆羽找来一块枯木,写下“爱妻季兰之墓”。
江西节度使举荐朱放的奏表刚上呈德宗,朝廷准备拜朱放左拾遗的消息不胫而走。地方官入京,谁都要抓牢根据地,日后好上下互动,变成一根绳上的蚂蚱。朱放令下人准备了三日,大宴宾朋。大家酒过三巡,兴致高昂,节度使站了起身举杯叹道:“朱兄此番高升,前程无量,可是别忘了我江西的弟兄们。只可惜朱兄没有那桃花运,还没到长安,那千年妖道季兰就已经香消玉殒,被宦官们打成了肉泥。本官府上,妖艳成群,朱兄若是看上了谁,我定不吝相送!”
众人纷纷鼓掌相贺。朱放原本对长安之行充满憧憬,听到此话,手中的酒杯“咣”地一声掉到地上,摔得粉碎。朱放奋力站起身子,衣袖拂过餐桌,饭菜洒了一地。谁知朱放两腿发软,一下坐在了地上。碎瓷片扎在屁股上,鲜血一下就冒了出来,染红了一地。朱放坐在地上,放声痛哭。百官富贾一时间都手足无措,纷纷告辞而去。心如死灰的朱放脱去锦衣,将官印往梁上一挂,从此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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