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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长篇小说连载八)(少陵 著)

发布日期:2024-11-25 11:05:50 

                                  八
 
黄河九十九道湾,东岭打井多曲折。由于三夏工作的影响,以及其他事情的干扰,使得打井一事时停时续。不过,打井工作又继续开始了。
深秋的关中平原的东岭,天高气爽,放眼望去,一片片玉米地因风调雨顺今年长势不错,那无数株玉米杆子上结出的棒子挂着红胡须,好像威武挺立的列阵兵团战士,紧握着一杆红缨枪在待命出发,或者是在守护着这片丰收的大地。停止了很长时间的高音喇叭又开始了歌唱。东岭大队打井工地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烈喧闹。红旗招展,恰似红色的火炬在召唤战士们冲锋前进!人们在机井的正井上头推着锅钻,一圈又一圈,旁边的副井也在朝下面进行人工挖掘。歌声和人的说笑声,以及机械的“叮当”声交汇在一起,形成一支壮美的乐章,令人热血沸腾。
井上井下,人们就一个目标,尽早把机井打成,抽出“白哗哗”的水流到庄稼地里。
打井复工这一天,杨天亮人不在村子里,是随县上代表团去山西参观学大寨经验去了。就在这天晚上,公社放映队到东岭村来放两场电影,一部是《上甘岭》,一部是《英雄儿女》。要知道,在那个特定的年代,农民能参与或享受的文化娱乐机会和形式实在是太贫乏了,能看上一场电影的话,简直是一件十分兴奋的事。特别对年轻人来说,若是一听说周边村子演戏、放电影,那会顿时眉开眼笑,手舞足蹈,大拇指和二拇指打个嘎嘣响,或吹一声口哨,或两手叭地一拍,就是十里八里远,也要撵着去观看,虽然在田地劳动,劳累得腰酸腿疼,但此时也云烟消散,替而代之的是精神焕发,更别说是公社放映队来东岭在家门口放电影,作为东岭的男女老少,谁能不欢欣鼓舞呢?
在打井队负责的副书记封长忍为了劳逸结合,充分激发大家的积极性,让公社放映队来村上放两部电影,让大家观看。但必须给井队留守几个人看管。看管的人员可记上双份工日,允许第二天休息一天。于是宣布封铁牛、封桃林、封桃原、谢瑶明几个人留在井队,其余的人放假。
此时,封桃林用脚在哥哥封桃原脚跟上故意一踢表示同意留守。
封桃原又给封铁蛋使个眼色,示意同意。
本身就安排在副井上班的谢瑶明,也点头示意接受。
吃罢晚饭,除了留守副井队的四个人外,其余人“哄地一下四散,说笑着身披星月,回村观看电影。
封桃林为何用脚在胞兄封桃原脚跟故意踢一下暗示呢?
因为其中隐藏着一个为众人不知晓的隐秘。
下午,封桃原在副井挖井过程中意外地遇到了不明物,有瓦片一类,还有瓦罐一个,封桃原当时以为是鬼神墓子,吓得浑身颤抖!他吓得不敢继续挖井,就佯装说自己想上来解大手,让井上的封铁蛋和封桃林、谢瑶明三人将他用辘?吊到井面。
封桃原上了厕所后,在歇息过程中,把方才在井底下挖到不明物的过程给封铁蛋、谢瑶明、封桃林他们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当时,大家都觉得晦气,肯定是遇到了鬼,是墓葬。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见多识广,比挖副井的这几个人多点经历的谢瑶明此刻神秘地倒吸一口气,嘴一噘,右手的二拇指放在嘴唇前,“嘘”地一声,身边的封铁蛋、封桃林、封桃原都围拢过来。
谢瑶明说让他下去再看一下到底是个啥怪物。言罢,他让封铁蛋、封桃林、封桃原用辘?把她放到副井底下。
谢瑶明用手电一照,发现井壁旁虚土浮面有被损坏的陶罐和瓦片等。他马上联想到他在文物局工作的表哥曾给他讲过类似的发掘文物的故事情节,此时他意识到这个井底下是一个宝藏之地。他也听说过地下的古董文物价值连城,若是今个能在井底挖获一些文物,设法子卖出去,那就可以一夜暴富了。于是他用锹在井壁上挖,不,是小心翼翼地在寻探,唯恐一锹下去把宝贝损坏了。他一会用锹,一会用手刨,刨呀刨,终于,窟窿越捅越大,他的心情也愈来愈加紧张,就像弓上的玄索,紧得似乎能听见铮铮的响声。
忽然,从污土中发现一个沉重的像是枕头的石头,随后用手指上面划了一下,露出一点亮光。这亮光使他惊喜若狂!她他牙关一咬,咽了一下口水,用最大的力气,克制住自己的惊慌心情,用手电在窟窿里一照,妈呀,有尸骨,有陪葬品,顿时他的头发像雨后春笋“唰唰唰”地朝上竖了起来,浑身的毛孔都渗出冷汗。可是一想到手中的宝贝若是能卖出去,将会得到很多钱时,这种无形的恐怖与压力又慢慢地降了下来。
这时,他给井上的人喊话,说是让把吊土的筐子放下来。
筐子放了下来。他将那块似砖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筐里,然后铲了一些黄土盖在上面,之后给井上的人喊话让把筐子吊上去。
在井上的封铁蛋和封桃原、封桃林合力用辘轱把土筐吊了上去。值得一提的是谢瑶明多了个心眼,那就是为了怕封铁蛋他们发现筐中的宝贝,他有意脱下自己的上衣放在筐子里黄土上面,暗示别人不要动。
筐子吊上去后,谢瑶明大声喊叫,让把自己吊上去。
上面的人没有动放在筐子里的衣服。紧接着,又用辘轱把绳放在井下,把谢瑶明吊了上来。
谢瑶明上岸后,把盖有衣服的土筐让封桃原他们抬到以前井土堆子背后,把那块藏在筐子里的宝贝倒出来,埋在土堆中。
封桃原问是个啥,谢瑶明回答是个宝贝。封桃原问到底是啥宝贝,谢瑶明神秘地说等今天黑了再说。封桃原又抽空将此事告知弟弟封桃林和封铁蛋。
话说当天晚上,在正井上干活的人和其他辅助人员离开井上后,谢瑶明与其他几个人商量再下井争取挖寻,看还有没有宝贝。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没有关掉高音喇叭。约莫在下半夜两点左右,他们开始了行动。
谢瑶明和封桃原在副井上,把封铁蛋和封桃林放到井下。这二人胆子都比较大。
约有一个小时后,井下传话让把筐子放下去。井上的人立即用辘轱将筐子放到井底。稍许,井底的人发话把筐子吊上去。
筐子吊上来后,接着下面的人传话他们要上去。筐子又放了下去,将二人吊了上来。
原来封铁蛋和封桃林这次下去挖了两件宝贝,一个瓷碗和一个带点损伤的瓷罐。他们几个把宝贝拿到工棚内,包括白天由谢瑶明弄上来的那件东西,几个人小心翼翼地用布子轻轻地擦掉土,就像慈爱的接生婆用柔轻的药棉为婴儿擦洗身上由母体带出来的血水。
这几个人除了谢瑶明稍微对文物有点了解外,其余几人心里是没谱的。然而有一点基本的共识是让玩古董的行家鉴赏一下,然后看能否换成现钱。
几个人议论了好一阵子,都发挥出了各自的想象力,看谁有这方面的路子,就让谁去办理。
此刻,谢瑶明心里活动最为激烈,自己的表哥在县文物局工作,当然是自己有门路了。于是他说他去找古董商,其余的几个人也就同意了。
接着,谢瑶明让封铁蛋回村借一辆自行车。封铁蛋从命,约有一个多小时,封铁蛋在其叔家借来一辆加重飞鸽自行车。
几个人商量:一,此事仅限于他们几个人知道,不准给外人透露任何信息;二,若把东西能倒腾成钱的话,按比例分钱,她谢瑶明占大头;三、若事情败露,大家共同承担责任。
商量决定后,几个人用蛇皮袋子把宝贝装在里面,然后用绳子绑在自行车后座上。
谢瑶明推上自行车,与大伙道声“再见”,便消失在月色笼罩的苍茫原野……
就在谢瑶明他们几个人从副井底下意外掏出文物的第二天,公社唐书记和杨天亮也从外面参观学习回到了东岭。唐书记提出,他要随杨天亮去打井工地体验一下打井生活。杨天亮点头同意。二人就让司机直接把小车开到了打井工地上。
唐书记和杨天亮一到工地,就受到大家的热情欢迎。人们“哗”地一下围了过来。
唐书记说:“大家辛苦了!我代表公社党委向大家表示诚挚地问候!我一直想来井上看一下,都因公务缠身走不开。今个倒好,乘着与杨天亮参观回来的顺道,来看望大家,也顺便想下到副井体验一下。”
唐书记话音一落,大家拍手叫好!
唐书记让大家把他放到副井底下,让他挖一会井。
杨天亮婉言说:“唐书记,不必了。你是公社书记,能来一趟,就是对我们工作的重视和鼓舞,那能让你下井受累呢?”
唐书记严肃地说:“我也是农民的儿子,而今身为公社书记没有啥了不起!况且东岭村是我抓的一个工作点,我有义务下井劳动一会,也好体验一下父老乡亲的辛苦!”
杨天亮和在场的人被唐书记的一席发自肺腑之言完全给征服了。杨天亮让封铁蛋、封桃林、封桃原他们给唐书记戴上安全帽,让其坐在筐子里并将其捆绑好,然后慢慢地用辘辘放了下去。
封桃原多了个防备心眼,怕唐书记看到井底下的墓葬而由此产生疑问坏了他们的事,就用辘轱将封桃林赶快放了下去。
封桃林下到井底后,只见唐书记在井壁旁的墓坑里用手电东照照、西照照、上照照、下照照,不但毫无俱怕,反而镇定自若,用锹还时不时地挖探,这使封桃林心里大吃一惊!
此刻,封桃林的心脏“咚咚咚”地跳个不停,担心唐书记发问什么。
果然,唐书记问他:“啥时发现这墓葬的?”
封桃林回答:“是昨天。”
“你发现啥东西没有?”
“发现了被挖烂的瓦罐。”
“谁下的井?”
“是谢瑶明。”
“他今天咋不在工地?”
“他说有事外出了。”
从封桃林的神情语气中,唐书记本能地觉得封桃林在隐藏着什么。为了稳住封桃林的情绪,唐书记“噢”了一声,然后除了把先前被挖烂的瓦罐放在筐子外,又用锹在墓子刨了一会,结果发现一把宝剑。周边还有尸骨什么的。
天哪,真是晴天霹雳!
此刻,唐书记发出“啊”的惊叫:“文物,文物!这打井要停止了。快收拾到筐子,让吊上去!”
听到唐书记这么一说,封桃林把匕首拾起来放到筐子里,与那已放下的瓦片让吊了上去。
紧接着,传话让把他们二人也吊上了岸。
上岸后,唐书记把杨天亮叫到跟前耳语一番,认为这个发现太重要了,被挖出的东西可能是珍贵的文物,要赶忙向县文物局报告,并上缴破损的瓦罐和宝剑。
此时,井上劳动的人闻听副井底下有墓葬,而且挖出了文物,一下子像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咱这地方历史悠久,高天厚土,自古就是埋皇上的风水宝地!”
“这东西不知是哪个朝代的?”
“不必操心,文物专家一鉴定,结论就自然会出来的!”
“我想,这东西反正是在东岭的地下挖的,不管能卖多少钱,钱应该归咱东岭村。”
“我想也是这么个理。”
封桃原说:“让我说,谁挖得就是谁的。”
唐书记笑说道:“天上和地下,全归国家。关于这方面,国家也有法律法规,咱按国家规定办,是这么,我宣布,从现在开始,打井工作暂时停止。现场么,让人保护看守起来,不准任何人下去挖!”言罢,唐书记让杨天亮对井上的安全保护工作予以具体安排。
经唐书记这么一说,喧闹声又顿时静了下来。
紧接着,唐书记和杨天亮将放有文物的筐子抬到小车上,怀着十分激动的心情驱车离开打井工地,在黄土原上奔驰着飞往县城……
看着小汽车越跑越远,后面腾起一片灰尘雾罩,井上所有的人无不担忧,思绪万千!他们担忧的是因副井挖出了文物墓葬,政府肯定要查封、研究,那么,还不知机井能不能打成?
现在,更加忧愁的人是封铁蛋、封桃林和封桃原。他们几个人互相示意到土堆后面密谋,内容是几个人全部撤离工地去外地躲一躲。他们几个人想的是县政府接到唐书记和杨天亮的报告后,会马上来工地调查,万一查到他们曾参与了此事,肯定会受到牵连的。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就让封铁蛋佯装胃病疼得历害,由封桃原和封桃林送他去医院。
密谋后,他们离开土堆,按计行事。封铁蛋捂着腹部,弯着腰不停地呻吟,吵吵着让人送他去医生。接着,封桃原兄弟二人就用架子车把封铁蛋拉上,迅速离开了井台。
再说唐书记和杨天亮拉着所谓的文物,把小车径直开进了县府大院文物局门前。他们将装有文物的筐子拿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坐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同志,名叫金秀娟,是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才一年多的新人。她温文尔雅,热情好客,敬茶让座后,她问道:“你们有什么事?”
杨天亮抢先回答:“我是东岭大队书记杨天亮,他是俺公社党委唐书记。俺村上在原上打机井,在副井底下发现了一个墓葬,挖出了碎瓦片和这把匕首,今来缴公,请文物局鉴定一下并去现场勘查!”
唐书记也插话道:“打井是为了解决抗旱给庄稼浇地,工程很紧,却不料意外挖出了墓葬。我知道国家重视文物,所以我叫井上停了工,并叫人守护着。我们没敢耽误,急着把东西送来报告。请指示!”
金秀娟听了他二人的叙述后,心情十分激动!她迅速从抽屉取出一副软橡胶手套,小心翼翼地弯腰在放有文物的筐子拨弄了一番,然后直起腰,对客人说:“你们在办公室喝茶,我去叫局长好好与你们聊!”言罢,她就快速走了出去。
十多分钟后,一位五十岁左右、中等个子、方脸、浓眉大眼的男子来到了办公室。他就是文物局的南青山局长。
南局长进门后先向客人打了个招呼,接着就掏出香烟递给他们二人。此时,金秀娟也进了办公室。
南局长示意金秀娟去隔壁办公室叫人。金秀娟从命。随即,有两个四十多岁的男子随金秀娟进了门。
南局长示意让他们把文物先拿进文物识别工作室初验。
工作人员从命,将筐子拎起来就进了另一房间。
南局长热情向客人问起发现文物的详细经过,同时让金秀娟做着记录。
南局长问:
“这是怎么个情况?”
唐书记答:“我是公社党委书记,与东岭党支部书记随县委组织的学大寨代表团外出参观取经回来,我向杨天亮提出去东岭村打井工地上看一下,今天上午十点半左右,我们到了东岭打井工地,我提出体验一下打井生活,就让人用筐子把我放到井下,这是一个副井,下井后,我用手电筒一照,发现副井底下旁有被打碎的瓦片,我顿觉奇怪,我猜测,这可能是遇到墓葬什么的,而这碎烂瓦片,就是陪葬物品,可不知这墓葬到底是平民百姓的,还是达官贵人的。正当我猜想之际,一个村民也下井了。我就问他啥时发现这破碎瓦片的,他回答是昨天下午。我当时觉得这事太大了,必须给政府汇报,可仅凭一堆破烂瓦片无法说明问题,于是我就用锹子刨,结果发现了这把匕首。接着,更坚定了我的判断,这个墓葬不同凡响,我就让井上的村民放下筐子,将破瓦罐和宝剑放在其中,先吊了上去。接着,我和那个村民也去了。上去后,我和杨天亮书记商量,井上要立即停工,并迅速上报政府部门,请求勘查。在文物部门没有来之前,暂时停工,查封现场,严加守护。所以,我们开车赶忙到了这里。”
南局长听得非常兴奋。
金秀娟把记录记得“唰唰”作响,行云流水。
南局长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感谢你们二位保护文物,你们的精神真让我感动啊!”言毕,南局长起身,亲自为客人的水杯又添上一些茶水。
此时,唐书记和杨天亮起身欲要告辞,但被南局长上前挡住。
南局长婉言道:“你们不能走,不能走,局里请二位吃个便饭再走!”他伸腕看一下手表,说:“已是十一点五十五分钟了,正是饭点。金秀娟,快去灶上招呼,让准备一下!”
金秀娟“哎”了一声,便出去了。
正是饭点,也得客随主便,况且,下一步该咋办,最起码还得听听文物局的结论后再走也不迟。于是,他们两人只好又坐下喝茶。
少许工夫,办公室走进一位刚才拿走文物去初步查验、鉴定的男子邢正法。他用手遮掩住自己的嘴,附在南局长耳旁耳语了一番。
南局长此刻兴奋异常,脸色红润,显得十分高兴,可以推测,南局长是听到了文物的价值不菲!
正在此时,有人喊南局长带客人去吃饭。于是,他们走进了餐厅。南局长热情地举杯向客人致谢,并与客人频频碰杯,约定相互配合,随后去井上挖掘文物,为国家做出贡献。
吃罢饭,南局长一行八人,开了两辆车,一个小车,一个小工程专用车,在唐书记、杨天亮的带领下,从县城出发,爬上一望辽阔的黄土东原,向着东岭打井工地奔驰……
文物局来到打井工地后,让围观的群众撤离此地,随即对机井方圆三十米内用绳子拉起了警戒保护线。接着,给井上架起了卷扬机,以作为由井下到井上的空中运输工具。
此时,唐书记见文物部门已经接手来挖掘,加上自己还有要紧的其它工作需要处理,就告辞了。
杨天亮送走了唐书记后,就准备领打井的人回村。临走时,他征求文物局南局长意见:“南局长,我先和乡亲们回家。如果需要村上配合工作的话,随时召唤!”
南局长笑着说:“好呀!好,若是需要帮忙,我就叫你来哟!”言罢,与杨天亮握手再见。
东岭村的人们具有典型的关中人的生活习俗,庄稼汉吃饭都愿意把饭碗端到巷子去吃,或蹲着吃,或站着吃,一边吃着,一边谝着闲话,图个热闹,说到高兴时用筷子把老碗“叮咣”一敲,若是赌一口气时,甚至把碗狠劲往地上一甩,碗碴子溅的四处白花花一片,足见关中人耿直的性子一面。在文物部门查封机井的当天晚上的“老碗会”上,乡亲们一边吃饭,一边议论着文物局来勘查古墓寻找文物一事。不少人对谢瑶明、封铁蛋、封桃原和封桃林几个人的反常行为提出疑问:谢瑶明今个白天,昨一个整天就不见了身影?今天上午,唐书记和杨天亮来工地,当唐书记下到副井意外发现墓葬内有瓦罐并还刨到一把宝剑拿上来后,接着在与杨天亮把文物用小车送走以后,封铁蛋喊叫自己肚子疼,让封桃原和封桃林用架子车把他送去医院,肯定其中有戏,极有可能是个假相,与谢瑶明不见了人影之间肯定有啥联系。
哎哎,这事肯定有文章!
哎哎,有的是热闹看!
“老碗会”具体的议事地点是在大队会计杨红旗和在外边工作的封念祖的房子的窗外面。
封念祖是杨天亮的发小,小时候驾马打仗、捉麻雀、逮蛐蛐,从小学到中学,与杨天亮一路相伴,两人的关系可谓是不是亲兄弟胜过亲兄弟。毕业后,二人关系一直很要好,过往甚密,后来杨天亮参了军,而封念祖则靠在省人事厅工作的姨伯这个裙带关系招工当了工人。但封念祖不因身份的变化而弱化与杨天亮的关系,相反,自从杨天亮复员回乡以来,彼此关系更加深厚。在外工作的封念祖的媳妇在东岭老家,属一头沉,每天下班从城里骑自行车回家住宿,与媳妇、娃们团圆。这天傍晚,他依旧骑车回家。当他回到家与家人正吃饭时,从自家窗户外面传来谢瑶明等人涉嫌盗走文物一案的流言吹到了他的耳朵。他撂下饭碗,耳朵贴在窗户又听了个仔细。在确认谢瑶明脱不了干系以后,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谢瑶明是他发小、好朋友杨天亮的妻弟,若此事一旦查证属实,谢瑶明就得坐牢,而一旦坐牢,那势必会影响杨天亮的声誉和工作。想到这些,他给媳妇把刚才听到的话转述了一遍,紧接着就出了门,急于将所听到的消息告诉给杨天亮夫妇。
他大步流星地直奔杨天亮的家奔去。
封念祖走到杨天亮家大门外,右手“啪啪啪”地打门,敲门声惊动了里面的人,谢瑶环赶忙打开大门。
谢瑶环笑问道:“啥事把你这急的!莫不是你做了贼,身后有人撵?”
封念祖把嘴一撅,右手二拇指竖到嘴前“嘘”了一声,示意进屋详说。
谢瑶环会意,不再追问,就领封念祖进了后院大屋。
杨天亮当时正在吃饭,见封念祖急呼呼进了屋,推测肯定有要紧事,忙撂下碗,起身让座,准备给倒茶水。
谢瑶环说让她来倒茶,就从杨天亮手中接过茶壶,给封念祖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他。
封念祖接过茶杯,忙着要说事,就把茶杯放在桌上。
杨天亮笑问道:“有啥要紧事,这么着急?”
封念祖神秘地说:“刚才下班回家,我在屋里正吃饭时,忽然听到窗子外‘老碗会’上人们议论纷纷,我放下饭碗,耳贴窗户细听,听见大家都在议论机井发现古墓一事。”
杨天亮镇定地说:“有这事呀,亏你在外上班不在现场,才知道就以为是啥新闻啦!这已是旧闻啦。伙计,还是抽根我这三门峡香烟吧!”说着,他从烟盒抽出一根香烟递了过去,然后自己也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接着欠了欠身子,用打火机给封念祖把烟点上,随后也点燃了自己的烟。
封念祖抽了一口烟,正儿八经地说道:“人都对谢瑶明不在现场作种种怀疑,更对封铁蛋他说肚子疼让封桃原兄弟俩用架子车送医院看病有重大怀疑!人们都说偏偏在你和唐书记走了之后封铁蛋就说肚子疼,接着被送去医院。加上这一天谢瑶明不在井上,副井的人一下子都离开工地,莫不是前后之间有啥联系,很有可能有人拿走墓葬中的宝贝。我和你关系好,听说有咱兄弟谢瑶明的嫌疑,自然为他担忧,所以急着来告知你。”
在封念祖说话间,谢瑶环已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心中默念说此事但愿没有俺兄弟谢瑶明。
杨天亮此时被封念祖的一席话一下子给震住了。他沉默片刻后对谢瑶环说:“你回去问下老娘谢瑶明这两天都在干些啥!”
谢瑶环说一声“哎”,就转身出了屋子。约有一袋烟的工夫,谢瑶环和她妈同时来到杨天亮家。
杨天亮问岳母:“妈,这两天瑶明你见过没有?”
岳母回答:“昨天井上复工,他从家里走的,至今没见个人影。”
此时,杨天亮的心中“咯噔”一下。
岳母满脸愁容地说:“这可咋办呀?”
封念祖安慰道:“俺婶子,车到山前必有路,况且还没证实这件事情呢!即便就是瑶明拿走了墓葬里的东西,我想,也非偷非抢非骗,是地下挖的,大不了给公家上缴了就罢了。”
杨天亮说:“没事甭惹事,有事甭怕事。在公安局还没调查之前,咱先寻人,把瑶明找见,同时也要去公社医院和县医院查找,有没有封铁蛋这个人看过病。”
谢瑶环说:“我看,赶快召集大队干部会,研究一下。”
杨天亮点头同意,并让谢瑶环立即通知把人召集到家里开会。
谢瑶环叫上杨月婵,快速出去了,将大队会计杨红旗、党支部副书记封长忍、民兵连长封冬生叫到家里来了。
杨天亮说:“召集大家来有一个要紧的事,由杨红旗负责,和封冬生去公社和县医院查找一下封铁蛋看病的情况;由长忍负责,让月婵跟上,再叫上几个人,去县城古道巷古墓交易市场暗查一下看有啥线索。”
会议紧急重大,开得干净利索,参会人员表示各负其责。
去医院的一行人为了尽快查找封铁蛋的下落,开上一辆手扶拖拉机,星夜兼程,去公社医院查找。然而,公社医院没见封铁蛋的人影。他们又马不停蹄,赶往县医院。可是,把县医院住院部各个房间找了个遍,依然不见封铁蛋的人影。
“坏了,事情弄大了!赶快打道回府汇报。”有人说。
当东方露出鱼肚白时,去医院打探消息的人才回到杨天亮家。
他们将寻人过程和结果一五一十地给杨天亮作了汇报。杨天亮长叹一口气后说:“你们辛苦了!封铁蛋没有去医院看病,这就说明了问题。你们几个不辞劳苦,肯定也饥饿了,是这么,都别走,我让瑶环给咱弄了两个菜,烙了个锅盔,烧了点稀饭,大家都甭客气,坐下来吃了再回去休息。”
几个人也不好意思再推辞,就客随主便,吃了个便饭,然后各自回家。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多钟,去县城古道巷交易市场打探消息的人也回到了东岭。
杨月婵对杨天亮和嫂子谢瑶环说:“在古道巷最西边的一个店里的客厅,摆了不少泥娃娃,还有瓷罐子、银镯子。我以顾客的身份进去装作看货。在客厅里有个套间,门上挂了个帘子,里面有人说话,我听见好像是谢瑶明的声音。”
此刻,谢瑶环急忙插问道:“说的啥?”
杨月婵说:“他说是不给个八千上万的数,他不会放手的。”
“你听准了是瑶明的声音?”
“我们从小在一个村子长大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哪能听错!”
“他还说啥来着?”
“还说他让老板考虑考虑,明天下午五点若还不给个准话,他将去广州卖个好价钱。”
“那后来还说了啥?”
“正当我靠近说话的套间装作低头看货时,忽然听见套间里瑶明问老板厕所在哪里,我怕惊动了瑶明,就赶快转身出了店门。情况就是这些。”
谢瑶环对杨天亮说:“杨月婵说得话你也听见了,我看兄弟是栽了!凭妹子月婵的描述,八九不离十是兄弟瑶明啊!妈呀,这下子可惹下乱子了!”她眼前一黑,后退一步,差点栽倒了,幸被杨月婵及时扶住让她坐在椅子上。就在这当儿,一辆警车来到杨天亮家门外,车上下来三个民警,走近杨天亮家。
杨天亮家人热情地给民警敬烟、倒茶、让座。
一位浓眉大眼的高个子民警说:“我是咱公安局刑警大队副队长黄彪,不说你也能猜到我们是干啥来了,为了保护文物,请你配合协助我们的侦查工作,你们若发现谢瑶明、封铁蛋、封桃林和封桃原任何一个人后,立即向公安局报告。”
杨天亮当即明确表态:“我们会积极配合公安局的工作,为保护文物做出应有的贡献!”
杨天亮同时把已经去医院查找封铁蛋的结果告诉给了警察。他还想把杨月婵去县城古道巷交易市场的所见所闻让杨月婵给公安讲一下,但瞬间碍于谢瑶环的面子,嘴张了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警察与杨天亮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杨天亮抱怨谢瑶环道:“本该,我刚才就想把兄弟瑶明的活动情况讲一下,好让警察早点掌握线索破案,可看到你暗示的眼神,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都怪你这妇道人家!”
谢瑶环不高兴了:“妇道人家咋了?新社会没有贵贱,男女都一样,妇女也是半边天!”
“半边天是半边天,可在大是大非面前,得有个底线才对!”
“啥底线不底线的,我是谢瑶明的亲姐姐,是一个娘生下来的呀。十指连心,这就是底线!”
“哟哟,看把你还能的,亏得你能讲出这样没水平的话!”
“虫咬槐树,苹果树当然不疼。若是你的亲兄弟,你比谁都急!”
“你真是个不明事理的人”
“我不明事理还是你不明事理?抓贼见脏,捉奸捉双。仅凭听来的几句话都断定是谢瑶环干得?”
“既使没见到瑶环与文物,但凭妹子月婵了解的,起码也足以让人怀疑瑶明脱不了干系。如果把这个线索提供给警察,把案一破,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他警察破案是他们的事,咱不必往里面钻!”
“你……你,你!”杨天亮用手指着谢瑶环,越说火气越大。
此时,从外面走进院子的杨月婵听见屋内的吵声,就进来把哥哥杨天亮袖子一拽,拉到了院子,说:“有话好好说,不要吵闹,别惹人笑话。”然后,她又进屋,劝慰嫂子谢瑶环不要生气。她开导说:“嫂子你想想,有句话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眼前的事实是俺瑶明哥他不见人影,这当然让人怀疑。况且封铁蛋说有病去医院,而村上打发人去公社和县医院医院了解,封铁蛋根本就没在医院,这一点,更令人怀疑。如果公安把封铁蛋他们逮住,供出了咱的人,那就把乱子捅大了。但是,咱作为家属,这会能把打探的一些线索主动提供给公安局,那肯定会减轻咱们的人的法律责任。”
此时,经小姑子和声细语般地一番开导,谢瑶环胸中那种对弟弟瑶明既爱又怨和担忧以及与杨天亮争吵相交织的闷气瞬间消散了。她脸上也有了笑容,就让杨月婵坐下,接着给她倒了一杯茶。
这时,谢瑶环也想通了,并叫小姑子和她一块做饭。谢瑶环说:“人似铁,饭似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二人就开始做饭,谢瑶环擀面,让小姑子月婵炒菜。
期间,方才被妹子杨月婵拽到院子的杨天亮关上街门,在院子蹬空腾挪地在打拳,那一招一式,似行云流水,把方才争吵的火气被释放得一干二净,代替而来的是一股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概。他从小就爱舞枪弄棒,当兵后又幸运是个侦察兵,不但铸就了对党的忠心赤胆情怀,且练就了一套过硬的军事本领,而武术则成了他的强项。复员后,每当拂晓时分,他都一如既往地起床去外面练武。寒来暑往,四季轮回,从不间断。他的武术可非同凡响,曾在全军武术比赛中获得过冠军呢!
谢瑶环和小姑子手脚麻利,不大一会儿就把饭菜摆放在桌子上。谢瑶环一边用手解围裙,一边由屋里走到院子。她东瞅西瞧,却不见方才打拳的丈夫的影子。忽然,杨天亮从外面走了进来。谢瑶环说:“莫不是你不知道饿?快进屋吃饭。”
杨天亮 “哎”了一声,随谢瑶环进了屋子。
 
杨天亮看到桌上还冒着香气的两个炒菜和一老碗调好的长面条,脸上笑开了花。他最爱吃长面了,这是最合他胃口的美食,这也是大多数关中汉子的饮食特点。也许是刚才练拳把肚子练饿了,他一坐下来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此时,谢瑶环看着丈夫狼吞虎咽地吃饭的样子,就关心地叮嘱他吃慢点,防止噎着。
杨天亮头一点,表示谢谢。
吃罢饭,杨月婵对杨天亮说:“我已给俺嫂子说通了,下午咱们去县公安局刑警队一趟,把我在古道巷市场打探的有关案情给公安反映一下,好让他们有助于破案!”
杨天亮兴奋地说:“太好了,赶快收拾一下,马上就出发!”
当日下午,杨天亮夫妇和杨月婵一同赶到县公安局刑警队。杨月婵把去古道巷对谢瑶明的打探详情作了反映。
警察在杨天亮他们临走时郑重地说:“希望家属积极配合警察的工作,如果能找到人,让赶快来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否则,会从严处理的。”
杨天亮一行人点头会意,告别了警察。
时间过得好快啊!一晃,距离文物被谢瑶明拿走已半个月时间过去了。然而,封铁蛋、封桃林、封桃原和谢瑶明却逃之夭夭。无奈,公安局发出了通缉令,限一个月内投案自首可从轻处理,否则会严惩的。
通缉令发出去五天后,封铁蛋被外地公安抓住,移交给案发地公安局。封桃林、封桃原兄弟俩因迫于压力,也相继投案自首了。但是,谢瑶明依然逍遥法外,没有踪影。
杨天亮夫妇发动亲朋好友,协助公安局破案,四处寻人。可是,二十天时间过去了,依旧石沉大海。
这种现状,真令杨天亮、谢瑶环等家人的头疼。
怎么办?谢瑶环忽然联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去年秋天的一天傍晚时分,她去娘家,看见弟弟谢瑶明领了邻村苗庄村的一个女子,那女子浓妆艳抹,她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香脂味。她本能地感觉那女子人不实在。她问弟弟那女子是谁?弟弟回答是他女朋友。出于礼节,她帮助妈妈给那女子麻利地炒了两个菜,并擀了一碗长面招待。为了不影响弟弟与那女子谈恋受,她就没有在娘家多停留而走开了。以后,谢瑶明与那女子交往甚密。
谢瑶环对杨天亮说:“要不,你和我去苗庄找妇联主任董芝兰把那女子打听一下,看能否得到一点瑶明的消息。”
杨天亮说:“好,好,我与你一块去苗庄。”
在苗庄,还算顺当,杨天亮夫妇没怎么费工夫就找到了妇女主任董芝兰。
谢瑶环开门见山地向她说明了来意,并请对方诚心帮忙。
董芝兰表示她将全力以赴热心相助!她说:“这女子名字叫苗百灵,人很聪明,家境不错,但人很风流,听说,追慕者不少。你俩口子先在我家待着,我去她家打探一下。”言罢,她走出了屋子,让丈夫陪着杨天亮夫妇。
董芝兰来到了苗百灵家。董芝兰在村子里的群众基础好,还给不少青年男女穿针引线,促成婚姻。所以当她一到苗百灵家,就受到苗百灵她妈的热情招待,又是倒茶,又是取瓜子。
“是啥风把你妇女主任给吹来啦?”苗百灵她妈笑着说。
董芝兰也笑说说:“啥风?是春风!我认识一个好小伙子,想给你家千金百灵提亲。”
苗百灵妈忙说:“谢谢,谢谢!咱百灵呀,早已花落有人家了。这死女子说是与她男友去外省大城市里找他男朋友干大事的亲戚,已出门好几天了,说不定这一两天就回来了。”
董芝兰问:“你百灵找的男娃是哪儿人?”
“听说是东岭的。”
“这男娃叫个啥名字?”
“叫谢瑶明。”
“你看那个男娃人咋样?”
“人倒是好着呢,只是他村那个环境不好,是个旱原。以后若是成了婚,我怕女子挨饿遭罪,因而我不希望她们这段姻缘。”
董芝兰抓住对方的这个心理,乘机说:“哎,你说得也是,放个羊也得放个草木旺盛的地方呢,何况嫁汉,若是嫁不好,就可得遭一辈子的罪呀!”
苗百灵她妈说:“是这么,我今托你给百灵撮合个对象。”
董芝兰说:“可不凑巧不见她的影子。”
“这两天她可能回来,只要她一回来,我就第一时间悄悄告诉你。”
“好,好,就这么办。”言毕,董芝兰与对方就告别了。
董芝兰立即打道回府回到了自家。
董芝兰把去苗百灵家的情况向谢瑶环夫妇学说了一遍,搏得了对方的肯定。接着,董芝兰就忙着给谢瑶环俩口子拾掇饭菜。
下午五点左右,董芝兰的女儿苗秋香兴高采烈地手提一网兜从县城农贸市场上买回来的日常生活小用品,忽然踏入家门。
董芝兰笑着说:“今个去了一趟县城,买回这么些好东西,看把你高兴地不得了。巧的很,东岭你谢阿姨有事来家里,你洗洗手,坐下来一块吃饭吧!”
女儿苗秋香客气地向客人打了招呼后,对她妈说:“妈,你说我买得多还谈不上,和我一路从县城坐公共汽车回来的苗百灵,人家才算有钱,人家左手提个红光发亮装得鼓鼓地大提包,右手还提了一个崭新夺目的录音机。她喜滋滋的。我在路上问她你咋这么有钱买了这么多的好东西!她得意而镇定地对我说是她男朋友给她买的。她还问我找男朋友了没有?我说,暂时还没考虑这事。她把头一摇,说她不信。我说我都说得是实话,信不信由你。我问她你男朋友怎么那么有钱?她说她男朋友运气可好了,最近做了一笔大买卖,赚了一大笔钱。当时我在心里就怀疑,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发。一个农村小伙子,凭什么手中会有那么多钱呢?我和她说笑着一路天南地北地谝呀谝,不觉就进了村子,到了村东大皂角树下,她向南回家去,我扭身向北走,就这么回来了。”
在苗秋香学说与苗百灵逢面的情形过程中,杨天亮和谢瑶环与董芝兰心有灵犀,各自心照不宣,相互交换着眼神。
董芝兰听完女儿绘声绘色地一席话后,笑着说:“好好好,妈跟你说笑呢。现在都坐下安心吃饭!”
在一片充满温馨的气氛中,大家开始吃饭。
吃罢晚饭,杨天亮夫妇与董芝兰商量决定,叫上本村支部书记苗永祥,一同去苗百灵家正面接触。
于是,在苗永祥的带领下,杨天亮等一行四人去找苗百灵。
苗百灵及全家人对本村党支部书记苗永祥等四人忽然来家造访甚是惊讶!然而,苗百灵爱学习,尤其酷爱文学,看过不少侦探小说,比起一般农村青年,那可多了不少智慧。对于支部书记苗永祥等四人忽然来家造访,她预感到了有事情发生,但出于礼节,她还是地给客人敬烟、倒茶。
苗百灵变被动为主动,说:“有句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有事就不用绕弯子了,请直接说。”
此刻,杨天亮心中一震,心想这女子非同一般,须认真对待才是。
支部书记苗永祥先打开话匣:“百灵,叔今来的意思想说你也一直要求上进向党组织靠拢,是不?”
苗百灵脱口回答:“是呀。”
苗永祥说:“那就好,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此刻,苗百灵心里像烧开的滚水,激烈翻腾!妈呀,莫不是谢瑶明惹下了啥麻烦,使得他姐来俺村兴师动众地赶到家中,这可如何应付才好呢?但她强作镇定自若地拿起水壶,来给客人的茶杯续水,以缓解紧张的精神。
谢瑶环笑说道:“我知道你与瑶明热恋着,这当然没有错。我弟弟被人热恋,特别是像你这么聪慧的姑娘,这是他的福份,作为当姐的我,也感到骄傲。”她说到这儿,停顿少时,接着说:“姐给你说,既然你爱他,就应当在他面临人生十字口时给他帮助!”
苗百灵强装若无其事,说:“你讲得道理没错。可我并不知道你为了啥事来找我。”
杨天亮说:“村上派他和几个人打机井,在挖副井时,意外发现了古墓,谢瑶明挖得一件像枕头似的东西,他把这东西偷走卖了,至今不知去向,他卖得可是文物,这件文物据说是汉代的,很有历史价值。公安局已正式立案,向他发出了通缉令,限期让他投案自首,那样会得到宽大处理,否则,他会受到严励惩罚的!今天,我和你瑶环姐,既是出于亲属考虑,也是代表东岭大队组织,会同你们苗庄村的干部共同造访你家,严肃、认真地告知你,请你设法告知谢瑶明快点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苗百灵的母亲一听此话,对苗百灵幸灾乐祸地说:“打一开始,我就不看好你与东岭这娃谈婚事。这下倒好,惹下了大乱子,这桩姻缘还是算了吧!”
苗百灵白了母亲一眼说:“盐里没你,醋里没你,你不要掺和行不?”
“你是我的女子,一尺五寸养大,我咋能不掺和?”
“我都十八岁了,不由你了!”
“你吃谁的?喝谁的?屁大个娃,翅膀硬了?你滚,早点从家滚出去!我没你这女子!”
此时,母女俩越吵越厉害,众人见状,就纷纷劝解,谢瑶环给董芝兰示意把苗百灵劝走,去她家。
董芝兰心领神会,将苗百灵拽出屋子,好言劝解到自己家里。
苗永祥也跟在后边。
杨天亮和谢瑶环对苗百灵母亲劝了好一阵子,临走时叮咛老人说:“有啥消息的话,及时告诉你们村的干部。”
当夜,在董芝兰家,大家给苗百灵又作了许多细致的思想工作。杨天亮指出:“如果你百灵知情不报,或帮谢瑶明隐藏不投案的话,就会涉嫌包庇犯罪。”
苗百灵表示:“我明白了。”
这一夜,苗百灵彻夜难眠。她想通了,要赶快把这一消息告诉给还蒙在鼓里的男友谢瑶明,让他早点投案自首,不要因此耽误了自己的前途。
这一夜,杨天亮夫妇客随主便,休息在本村苗永祥书记的家里。
次日一大早,杨天亮和谢瑶环就来到董芝兰家,继续谈事。
苗百灵讲出自己的心里话:“说实话,我已有了谢瑶明的孩子,已怀孕三个月了。他说他把井底墓藏中的那个玉枕倒腾给一个古董犯子,弄到了一大笔现钱。他说有了这笔横财,会让我享一辈子清福的。他认为地底下挖得的东西,肯定是多少朝代以前那个官富人家留下陪葬的。他又不是偷的、谝的、抢的,犯不了大法,大不了公家知道了一收没,还能给他些奖励呢。他不让我给任何人透漏风声。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经你们这么一说,还要牵扯到法律,公安局已通缉逮他,我觉得乱子闯大了,不得了啦!揭发他吧,从人情角度讲,我对不住他;不揭发他吧,可能毁了他,也连累了我。唉,思前想后,我决定还是劝他自首去,争取个宽大处理的机会。”
杨天亮和谢瑶环不约而同地赞许道:“好妹子,你真是个好青年!”
杨天亮问:“他现在在哪里?”
苗百灵回答:“一个礼拜前,他晚上来我家,说他有个亲戚在星光市,让我和他一块去,托亲戚找个工作干。我早都想跳出农门,不加思索地说‘行’。我从小没走出过本地县城,这回跟他出了省,就是找不到工作也值得。这一晚,他在俺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我和他就被停在俺苗庄南边观音寺旁的一辆小吉普车接走了。”说道此,她喝了口水,又接着说:“一路上,过桥,钻洞,爬山,最后到了星光市,找到了他那个亲戚,他把他那个亲戚称作表哥,有四十多岁,人很精干,说是在市体育局工作。瑶环姐你也知道,瑶明也是个爱好打拳的人。他表哥就把他安排在一个武术队学拳,说培养他以后当武术教练。他表哥说暂时先这么安顿下来,慢慢地也会给我弄个工作,还能分给一间房。当时我和瑶明心喜若狂!天哪,今生还能脱离黄土地而不再去地里种田下苦!就这样,我们暂时被安排在体育局后勤上的一间空房子居住。可是住了几天,瑶明总是在夜里做恶梦,梦见有警察来找他,他吓得东藏西躲,惊呼乱语。我安慰他说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就让我先回老家观察一下风声,然后再作下一步打算。他同意了我的想法,就这么的,我回到了县城。我在县农贸市场买了收录机和一些礼品就回到了家。情况就是这样。”
谢瑶环说:“感谢你,妹子,讲出了事情的经过。使我们的心里得到一点安慰。”
苗百灵紧问:“那还要我做点啥?”
杨天亮插话说:“你给谢瑶明做做思想工作,鼓励他到公安局自首,把事情交代清楚,争取从宽处理。”
苗百灵说:“就怕他不愿来投案自首!”
杨天亮说:“投案可以获得从宽处理,如果让警察逮住他的话,结果就大不相同了。”
苗百灵此刻心里像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仿佛看到每一个水桶里都滴满了自己青春伤心的泪—她身上已怀有他的孩子呀!如果不是谢瑶明遭遇了这事的话,怀了孩子也不大要紧,可提前领证结婚,也少了他人的口舌,可而今一个姑娘家去医院,没有结婚证明,谁敢给她打胎?唉!唉!苗百灵此刻心情既复杂又难受!她缓慢地从椅子上起身,在董芝兰家的院子来回踱步,时而用右手抚摸一下腹部,时而又若无其事地掩饰。
苗百灵的这些表现,被谢瑶环这个细心地女人看在眼里,她已完全猜到了苗百灵此时的顾虑,就直接了当地揭开了笼罩在苗百灵心上的面纱,说:“关于你去医院流产的事情,我保证能在医院找上关系给你做流产,一切花销我来承担,请你放心!”
苗百灵以前听谢瑶明说过,且还有一次谢瑶明把她领到市妇幼医院作过检查,而为她亲自检查的人就是谢瑶明的小姨。苗百灵担忧的心在听了谢瑶环的一番话后终于放松下来。但她忙问道:“啥时去医院?”
谢瑶环说:“会很快的。只要你愿意领我和你天亮哥去星光市一趟说服谢瑶明能回来自首就行。”
苗百灵点头,表示同意。
为了不失去这一难得的机会,杨天亮像智取威虎山上的英雄杨志荣,此刻意气风发,当机立断,让苗庄书记苗永祥帮忙找了一辆小车和司机,让苗百灵和谢瑶环坐在后边,他本人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在上午十一点多钟,小车驶出了苗庄,然后,上了国道,风驰电掣般地向东冲去,渐渐地消失在秋日照耀的光辉中。
由于路途遥远,加上车要加油,还出现了点小毛病,经过修车,当赶到六百多里外的星光市区,已是夜幕笼罩。杨天亮让司机把车开到市体育局附近。他们下车后,先在一家饭店吃了些便饭,接着,就在附近找了一个旅社歇息下。
苗百灵提出,让她单独先给谢瑶明去做思想工作,否则,若是大伙一块去见谢瑶明的面,他会觉得有点过于吃惊,更不敢回去自首了。但是,杨天亮认为公安局已发出了通缉令,足以说明案情重大。如果让苗百灵单独去做说服工作,万一做不通而引起谢瑶明的警觉跑得没个踪影,那可后悔都来不及了。
于是,他对苗百灵说了自己的想法,并提出了这么一个方案:
他们立即去市体育局,设法与谢瑶明的所谓的表哥联系。
的确,谢瑶明所说的表哥名叫罗鸣放,是个拐弯抹角的亲戚。谢瑶环说她以前去姑妈家走亲戚吃饭时,还见过罗鸣放。那时大略知道他在外面干事,至于在何地又是具体干啥工作,她一概不晓。
杨天亮说:“不论所说的表哥到底是谁,反正今晚要去拜见他,请他帮忙!”言毕,他让谢瑶环买了一条香烟和一瓶比较高档的白酒,还有食品和水果,提了两大包,就去了体育局家属院打听。
还算幸运,门房中年男子热情地带领杨天亮一行几人来到了罗鸣放的家。
一阵寒暄后,主人得知谢瑶环就是谢瑶明的亲姐时,热情更是倍加增长,罗鸣放笑说道:“你有事找我帮忙?”
杨天亮说:“咱东岭村为了抗旱在地里打机井。在机井正井旁边还需挖上一个副井,而副进是为打正井服务的。谢瑶明和几个青年被安排在副井干活。在干活中,在井下井壁旁挖土时挖出个古墓。瑶明把挖出的一个形似玉枕的东西拿走了,而这个玉枕是价值很高的文物。现在,玉枕被他卖了,公安局已立了案,通知家属寻人,若寻见人就劝他自首。所以,我们远道而来,求你帮忙,望你费心!”
罗鸣放听此言,顿时头皮都觉得发紧!他思考少许后说:“我也是个共产党员,这事请你放心,我将全力支持配合!”
杨天亮兴奋地说:“那就太感谢你了!是这么办,你先把他叫到你办公室,你和苗百灵就对他把话挑明,一点都不敢绕弯子了,因为十万火急,一定要赶在抓到警察抓到他之前回去投案自首,否则将会被重判的!说通他的思想以后,立马跟我们星夜回返。但是,如果做不通他思想的话,那将是另一回事了。反正我们来是尽心尽力的劝他回去自首,这都是为他好。”
罗鸣放说:“你们的好心,我能理解。当然,就看他本人了。”
杨天亮说:“好吧,说干就干,我们马上行动!你在里面说事,我们在外面等待消息。”
于是,罗鸣放就和苗百灵先出了门。
罗鸣放让人把谢瑶明从打拳训练场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表哥找我有啥好事?”谢瑶明问。
罗鸣放不紧不慢地说:“反正我认为从长远利益考虑,叫你来是好事。”
此刻,谢瑶明似乎已经嗅到了事情的火药味,心脏“怦怦”直跳起来,他强作镇定问:“到底是啥事?”
罗鸣放就单刀直入地说:“关于你在副井干活时发现的一块玉枕问题。”
谢瑶明顿时两眼一黑,张口结舌,瞬间精神崩溃了。
罗鸣放说:“不论你把玉枕卖了多少钱,卖给了谁,我也不想多问。我只是给你说,你早点,不,就是今晚上马上随亲属回老家投案自首,争取早日从宽处理。”
谢瑶明还强辩道:“这东西非偷非抢非骗,是从墓子里挖出来的,他警察能把我咋样?”
苗百灵又气又急地说:“你真是个土豹子,一点觉悟也没有!人家警察现在能让家里的人寻你,还寻找封铁蛋一伙人,你想,那肯定涉及到了法律问题。至于法律对这事咋个规定,咱都不知道。但知道不知道是次要的问题,咱现在去公安局把事情交代清楚才是最重要的问题。若是被动地让警察把你寻着,那才是没有好果子吃呢!”
罗鸣放说:“哥劝你还是随家属回去,向警察把事清讲清了事。至于你的工作一事,位子我给你兄弟留着。可是,如果你今晚不回老家去自首,那就立即离开我这儿,免得别人受牵连!”
聪明的谢瑶明,此时已经完全看清了事态的严重性,同意随亲属回去自首。
此时,罗鸣放让苗百灵把杨天亮和谢瑶环也叫进屋里。
当杨天亮和姐姐谢瑶环进屋的一瞬间,谢瑶明顿时就像老鼠见了猫,恨不得地上有个洞钻进去,他脸红心跳,无言以对。
为了打破尴尬局面,谢瑶环准备用亲情打动弟弟。她流着热泪说:“自从事发到如今,咱妈爸一直都没见过你的面。特别是警察去了咱家让找人后,妈爸更是每日以泪洗面。我和你姐夫整天去安慰老人,但也难以说服他们。几经周折,得知你在这儿,家里决定让来劝你回去自首,争取从宽处理。再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这是新社会,不比旧社会那样走洲过县不见人就完事了。可现在全国一盘棋,你能跑到哪儿呢?还是跟我们回去自首吧!”
苗百灵说:“也许你心里骂我怨我,嫌我把姐姐和姐夫引来见你。可你想想,若是你被警察发现把你逮走的话,与自首相比,那结果肯定是天地之差,前者是重判,而后者则是轻判!你如果回去自首的话,不论公安局对你咋样处理,我都会与你成婚不变心!”
杨天亮也乘机劝导:“咱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大道理我就不再多讲了,咱收拾收拾东西赶快赶路吧!”
这一字字、一句句,包含着多少骨肉深情啊!
此刻,谢瑶明显现出顺从的样子,说:“那就自首吧!”但是,他心里却打着小算盘。
他提出,让他给他的几个徒弟去告个别再走。
罗鸣放说可以。于是,谢瑶明一人走出办公室。但是,谢瑶明没有去找徒弟告别,而是迅速出了单位大门,在紧邻的邮电局去打电话去了。打完电话,他又飞快地回来了。
罗鸣放对着急匆匆进门的谢瑶明说:“把你的事弄完了?”
谢瑶明 “嗯”了一声。
罗鸣放说:“那就随家人回去吧!”
接着,杨天亮他们与罗鸣放一一握手,说了许多感谢地话,就上了小汽车。
谢瑶环和苗百灵把谢瑶明夹在中间坐在车后排。
司机缓缓地把车从体育局家属院开出,钻入不夜城的车水马龙大潮中,渐渐消失地没了踪影。
此时,群星闪烁,寒意袭人。车里的谢瑶环和苗百灵随着车的颠簸,已迷迷糊糊。
然而,车上的谢瑶明虽然表面也给人以疲乏昏睡的感觉,时而还打上几个鼾声。可是,他的内心世界却像大海的浪涛,翻滚起伏。他恨不得立即跳下车而逃走,不去自首而受牢狱之苦。然而,那样做将会伤害女友苗百灵的一片痴情;那样做,更会刺痛姐姐和家人对自己的殷切希望;那样做,也可能遭遇姐夫杨天亮的无情拦截!他的武功非一般,绝对不是他谢瑶明能够对付得了的。自己很可能被束手就擒。与其这样,还不如暂时隐忍不发,待到离县城百里之地的佛岁寺附近时,让他约定好营救他的朋友把他救走,他可以逃脱牢狱之灾,玉枕卖的钱也不会被公安局没收。有了这些钱,这辈子也够他吃够他喝的。
小车一会上坡,一会下坡。一会钻洞,一会过桥。谢瑶明只一个心眼,盼望着车早日到佛灵寺附近。
却说此时的杨天亮,为了保证行车安全,他时而给司机递上一根点燃的香烟到司机嘴边,时而让司机停下车,他再把他替换一下,让自己驾驶。他希望一路顺风,早日如愿归返,直接把谢瑶明送到公安局去投案自首。为防止中途谢瑶明以大小便为借口下车后而拒绝上车,他预先就把车门锁得死死的。
但是,计划不如变化。当车行驶至佛灵寺附近约一千米时,此刻正在驾驶车辆的司机忽然发现正前方的公路上有三个男子追打一个迎着小汽车慌跑的女子。身为民兵连长而爱抱打不平的他疾恶如仇,该出手时就出手,他也有练武的好传统。所以,他给杨天亮说:“停车,停车,咱把这女的救一下,行行善事。”一边说,一边刹住车。他和杨天亮几乎同时下了车。
“住手,为啥黑夜追打一个女子?”杨天亮厉声怒斥那三个凶手。
那个被追打的女子跑在小车前,哭求道:“救救我,救救我!”
此时,小车里的人全被惊醒下了车。
在昏暗的路上,一个凶手冲着司机臭骂道:“又不是追你妈,与你屁相干!你赶快滚开,免得讨个没趣!”言罢,凶手就挥拳向司机脸部打来。但是,凶手那是司机的对手,司机头一摆,乘着对方欠身出拳之际,一脚将凶手小腿一踢,致使凶手被踢倒在地上。
此刻,另一个高个子凶手用一根木棍向杨天亮劈头打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杨天亮一个避闪,接着一个滚地翻,神奇地蹿到了高个子身后,将其双腿一抱,瞬间被狠摔倒地。
此刻,另一凶手借机消失在黑暗中,与下车的谢瑶明悄然逃离了。
杨天亮质问高个子凶手:“被追打的女子与你们什么关系?”
高个子凶手说:“她是俺媳妇,乘我在外搞副业不在家之际,在家中拉野汉胡来,我得知后让我的几个弟兄在附近隐藏,乘他们行奸时去捉拿,但野汉子逃跑了,我媳妇被撵到这里来了。”
杨天亮问那女子是否当真,那女子羞答答地低头“嗯”了一声,表示默认。
司机说:“原来如此,唉唉唉,误会,误会。”
谢瑶环对那女人说:“如果你男人的话当真,妹子你就要生活检点些,不要再做这见不得人的事。”
苗百灵说:“有些事情是一个手掌拍不响的,不管咋说你们几个男子深夜里追打女人总是不对的!”
杨天亮说:“在你们各自的身份没有被弄清前,对你们的说法让我们难以相信。但不论怎么讲,即使这女人是你婆娘,她背叛了你,那作为丈夫,你也不能对她在秋夜里追打施暴,你可拿起法律武器去与她打官司到法院讲理!”
两个凶手心知肚明,今个晚上是来截道营救谢瑶明的。所以,此刻已知谢瑶明已经下车蹓走了,就也佯装是一场误会。既然对方给了自己一个坡坡下,那么,就见好收场吧!于是,凶手对被追的女人示意不要演戏了,快撤吧!
结果,两个凶手跟在那女人身后,向着公路旁的一个村子走去。
此刻,杨天亮他们发现谢瑶明不见了踪影。
几个人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喊:“瑶明,你在哪儿?瑶明,快来上车!”
然而,没有人回答。
此刻,气得谢瑶环和苗百灵抱头痛哭。
此刻,司机不停地拍打自己的头,连声道:“怪我,都怪我,怪我看见路上的这几个人停车导致发生的这事。唉唉,后悔死了!”
杨天亮安慰大家说:“不,不,不怪你停车,我分析刚才发生的事情仅仅是表面现象,肯定与谢瑶明之间有什么一时难以破解的联系。是这么,咱都快上车,开着车在路上寻找一下,看能不能找见人。”言罢,他们都上了车。
汽车掉转头跑了十多里,但不见人影;又调头跑了十多里,仍是一无所获。
此时,东方已经破晓,遥望东方天际,天色已慢慢泛亮。新的一天又拉开了帷幕。虽然夜里遇突发事件,谢瑶明意外失踪,非但没有使杨天亮他们丧失信心,反而更加激起了他们找到谢瑶明的坚定决心。
杨天亮他们决定先到镇上饭馆吃饭,肚子已经受不了了。然后稍歇息一会,利用歇息的时间再把思路捊一遍。
吃过饭后,他们在旅社租了两间房。杨天亮和司机住在一个房间,谢瑶环和苗百灵住一个房间。他们都在紧张地整理着各自的思路……
忽然,谢瑶环来到了杨天亮的房间,她向杨天亮发出疑问,谢瑶明失踪的不远处是一个寺庙,难道是与她三舅有关系?于是向杨天亮提供了一个可能存在的重要线索—她小时候听妈妈说过她有个三舅因谈婚事被那个女孩骗得很惨,他与那女孩已谈恋爱都两年多了,当她三舅提出结婚时,不料女孩突然提出要分手而找茬子要退婚。原来,女方在三舅搞副业不在外地而与别人好上了,且已怀孕。当三舅得知详情后,怀着无比愤怒和凄惨的心情,说他决定永世不恋红尘,要削发为僧。任凭父母如何规劝,但也拉不回三舅的心。无奈,三舅在一个拂晓时分,给家人留下一张纸条,就悄然出走了。
杨天亮赶紧问:“三舅现在在哪?”
谢瑶环说:“不太清楚。”
杨天亮说:“这个消息很重要。你赶快坐车回东岭娘家问一下父母,看有没有三舅的下落。如果有,那就有侦查的方向了!”
谢瑶环说了声“哎”,就让司机开车拉他往娘家驶去。到了娘家,谢瑶环向妈妈询问三舅的消息。
妈妈说:“为啥不先讲你与天亮去外地找你弟瑶明的事,而先问三舅呢?”
“是这么个情况,我们找着了瑶明,和我们一同回来。不料走到佛灵寺附近时,遇到几个坏人追赶一个女子。你想,遇到这种欺负人的场面,一个有人心的人,谁能忍着不管?更何况杨天亮这个素来好见义勇为的血性汉子!所以,俺们停了车,挡住几个打人的男子,结果,人家是夫妻,夜里吵架,对我几个人来说真是一场误会。后来发现在车上的瑶明不见了人影!这下子不得了,我们在夜里四处寻找,然而没有找到瑶明。没法子了,我忽然胡思乱想瑶明会不会跑到佛灵寺去了呢?我三舅是不是在佛灵寺?所以,我就来问妈你来着。”
听了女儿谢瑶环这么一说,妈妈觉得万分惊奇!她急得两手相互搓来搓去,在地上来回走动,陷入了沉思中。
忽然,老人想起了一件往事。几年前的一个晚上,瑶环她三舅穿着一身灰色僧衣打听到谢瑶明的家。当时谢瑶明妈妈问三舅在哪儿出家并干什么?三舅说在佛灵寺做主持。瑶明妈问三舅生活可好?回答是很幸福,并请姐姐一家人放心。临走时,三舅还给姐姐留下五百元钱。还嘱咐姐姐凡小事不要找他,但若有要紧大事,他会全力帮忙的。
此刻,谢瑶环妈妈说:“莫不是你弟去找你三舅了?”
谢瑶环听到此话,兴奋地瞪大了眼睛说:妈,自上次三舅见你以后,可再见过你没有?”
“没有。”
“除此外,妈你还知道些啥线索?”
“听说佛灵寺距咱村百里路,恐怕没人知道你三舅的消息。”
“这样吧,现在拉你到佛灵寺,让你以拜佛者身份进去打探一下。”
老人一听言之有理,就寻子心切,连说了几个“行”,言罢,就随女儿谢瑶环同车去了杨天亮所住的旅社。
在旅社,杨天亮、谢瑶环、苗百灵、苗玉坤和谢瑶环母亲如此这般地商量了去佛灵寺打探谢瑶明下落的具体方案。他们抓紧时机,立马驱车赶往目的地—佛灵寺。
佛灵寺位于南山一个名叫十里庙沟的山口外。它傍山依水,风景秀丽。据说拂灵寺也有数百年悠久的历史。谢瑶明的三舅法号慧明,是拂灵寺的主持。该僧敬佛念经,守法爱国。从业二十多年来,除了念佛,就是练习武功。功夫非同一般,翻滚摸打,飞檐走壁。其本人还是市佛协副会长和政协委员。
话说昨晚谢瑶明在由星光市返回到佛灵寺附近环山路停车后,按照预先的计划,他乘乱下了车,迅速逃离,投奔佛灵寺的三舅。
谢瑶明心里知道,自己的三舅早年出家,听说人就在佛灵寺当和尚。但是,他多年来一直没有见过舅舅,况舅舅已削发为僧,其相貌更难让他辨认。他只是小时候影影乎乎有点印象。可是,随着岁月流逝,这种模糊的印象几乎全被淹没了。那么,舅舅能否接纳自己呢?嗨,反正三舅与自己母亲是一娘所生,血浓于水,当自己将真情告诉给舅舅以后,肯定能得到同情与支持。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决定留在寺里也削发为僧,从此也就了断了凡人的烦恼,不再为案件担忧了。
可是,他又一想,营救自己的几个哥们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们的胃口也很大,虽然自己把玉枕卖了而独吞了赃款,可是为了这桩生意他们也曾多少出了力,自己也曾与他们口头约定事成了给他们分些钱。况且,今晚上他们如果不按照与自己的约定在半路制造奇迹的话,那自己就不会有机会下车乘机逃走。再说,此刻身边还跟着跟踪自己的一个人叫外号的“黄毛”。我不如先给他一些钱将其收买,让其立即离开,不要继续与自己为伴,也好独自隐身安全些。
这样想着,就立即实施。谢瑶明给“黄毛”说:“我先将身上的钱给你,你立即离开,也不要给谁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说着,就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沓子人民币递给“黄毛”。
“黄毛”也不是个傻瓜蛋,摘掉头上的帽子,把钱遮住,用手电照了照,又“哗啦啦”地把钱一数,觉得钱不少,于是心中暗喜,说:“就这么办。不过,这些钱还最终打发不了我!现在不说了,我先走!”说着,“黄毛”把钱朝兜里一装,转身快步离开了。
此刻,谢瑶明总算摆脱他们的跟踪,长长出了一口气。
接着,谢瑶明没敢停留,因为此时天气渐渐放亮,沉睡的大地开始苏醒。他加快脚步,朝着佛灵寺奔去。
他到了佛灵寺门外,只见红色大门紧闭。他用手抓住门闩使劲地拍打,敲了好大一阵工夫,红色厚重的大门由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僧人。他人在门内,两手抓着门扇,把头伸出来问:
“你有啥事?”
谢瑶明壮着胆子说:“我来找这儿的主持。”
“找他何事?”
“他是我的舅舅。”
“莫名其妙!这儿是寺庙,哪有凡人居住?”
“师傅,我的确是主持人的外甥。我有急事,请你行行好,领我进寺拜见主持。”
“请你等候,我去传话后再说。”言毕,年轻僧人把红色大门“咣”地一声关上了。
一会工夫后,年青僧人开门说:“主持去市佛协开会去了。你过上三天再来。对不起。”
谢瑶明一听主持三天后才能返回,急得他不停咂嘴摇头,表示哀叹。他还想打听主持人的一些信息,然而,年轻僧人已“咣”地一下将门并死。
无奈之下,他只好转身,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佛灵寺。为了自身安全起见,他干脆钻进了深山,去寻找山民村落,暂时藏身。
其实,佛灵寺的主持慧明并没有去市佛协开会。当他听说有个什么外甥来找他时,他立即决定不轻易相认。如果求见的人确是自己的亲外甥,那肯定是干了啥犯法之事来避难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绝不能同流合污包庇外甥,免得玷污了佛门名声。因此,主持让年轻的僧人将来人打发走了。
却说当日下午三点左右,杨天亮和岳母、谢瑶环等人乔装成善男信女来到佛灵寺大门外,不惜花钱,从僧人那里买了不少的香和蜡,以示诚心来此拜佛,同时图个吉利,设法让主持慧明帮忙挽救一个迷途不知往返的人。买完香和蜡,接着就进入了大雄宝殿叩头拜佛、燃蜡点香。仪式完毕后,谢瑶环和母亲走向宝殿内偏房,即主持的禅房。
说也神奇,主持慧明起身刚欲出门,却迎面遇见谢瑶环和其母亲。瞬间,慧明与谢瑶环母亲四目相对,都觉似曾相识,彼此都心情激动。还是谢瑶环的母亲先开了口:“你就是慧明师傅?”
慧明尽管与亲人分离了二十多年,然而,从对方的神态、语气,特别是对方下巴一个美人痣,这一切都在告诉他眼前来找他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大姐崔玲霞。他脱口把对方叫了一声“姐”,然后激动地将姐姐等人迎进屋里。
慧明虽是僧人,但他不像凡夫俗子那样刻板。姐姐的突然出现,就像寒夜里的启明北斗星,给他带来了不少惊喜!同时,也勾起了他很多儿时的美好回忆。
姐姐领着他去东原崖畔剜野菜;
姐姐领着他在草丛中捉蝴蝶;
姐姐把他驾在脖子上,在人群拥挤的操场观看电影……
崔玲霞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热泪夺眶而出。她一下子扑到弟弟慧明的怀里,抽泣不止……
慧明出家前名字叫崔忙生,由于出生时辰在麦忙季节,所以父母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此刻,慧明见姐如母,端详着姐姐,激动地说:“没料到姐姐今个与弟在这儿相逢,真是缘分!”说着,他让姐姐和谢瑶环坐下,热情地倒了两杯茶水递上,又拿来苹果放在桌上。待姐姐心情平复后,他问道:“姐姐今来,可有啥难为之事?请姐姐但说无妨,我尽力而为!”
崔玲霞就将谢瑶明的事说了一遍。为了挽救他重新做人,所以来找他帮忙。
慧明认真听了姐姐的一番话,深感责任重大!他拳头一握,说:“我会按姐的意图来办!”
接着,慧明问姐姐身边的谢瑶环是谁,姐姐回答说是他外甥女谢瑶环。
此刻,谢瑶环温柔一笑地说:“舅舅,我是瑶环。”
接着,谢瑶环将昨晚由星光市拉瑶明回来自首而路途发生的事进一步向舅舅慧明作了叙述。
此刻,杨天亮和苗百灵也向慧明主持的禅房走来。慧明起身将杨天亮和苗百灵迎进屋子,并让座喝茶。谢瑶环一一把杨天亮和苗百灵介绍给了舅舅。
接着,慧明说:“怪不得今天一大清早,有个自称是我外甥的人来拜见,鬼使神差地我让看门的僧人说我外出没在,让三日后来见,后来那个自称外甥的人就走了。”说到这儿,慧明师傅话锋一转说:“三日后,那个自称外甥的人定会来找我的,估计就是外甥瑶明了,我把他控制在寺院,你们上午十点钟准时到佛灵寺来。我保证把人交给你们。你们有能力把他带走吗?”
谢瑶环说:“舅,你请放心,您外甥女婿杨天亮当过侦察兵,虽然与舅您的功夫不能相提并论,但对付瑶明还是没问题的。”
慧明听了外甥女谢瑶环的话顿时来了兴趣,连声说:“好,好,学功夫是为了强身健体,以德为先。当然了,佛家是讲慈悲为怀,但是,应有个底线,对于坏人,该出手时就出手,要保护正义,保护牲灵。三日后你们来,如果他人来了,我留他在这,保证让你们带走。”
杨天亮连说了几个“谢谢舅舅”,谢绝了舅舅的挽留,就与众人离开了寺庙。
三日后一大清早,谢瑶明果然来到佛灵寺拜见舅舅慧明。
慧明问外甥为啥来拜见他。
谢瑶明此刻只见大雄宝殿青烟袅绕,灯炮在佛前环绕,扑入鼻腔的尽是荡涤肝肠的香味,顿时毛骨悚然!再看看面前慧明满含深情的目光,他终于打消了心中的顾虑,将如何挖得玉枕,又如何与几个狐朋狗友预谋卖掉玉枕,接着又如何去星光市在武术队谋生,又如何与同伙约定在回家的路上制造了事端趁机逃脱,他全盘说给了舅舅。
舅舅慧明听完外甥的一阵叙述,长叹一口气,连声几个“罪过!罪过!”。接着问:
“你现在准备咋个办?”
“我想求舅舅收留我为徒当和尚!”
慧明本想坚决拒绝,但又一想先诱住他,给他做一番说教,就说道:“当和尚简单的像个一,我一句话的事。”
此刻,谢瑶明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喜出望外。
舅舅慧明说:“但当和尚是有条件的。”
“啥条件?”
“你必须先去公安局把问题交代清楚,然后才能当和尚。”
谢瑶明为难地低着头说:“可听说公安局已到处找我,我不敢回去。”
慧明师傅说:“不要紧,我有办法。”言罢,慧明师傅走出他的禅房,让一僧人去叫早已在别的僧房等待的杨天亮一行人过来。
慧明郑重地对谢瑶明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应该明白,家人为你好,来接你走,送你去自首。否则,你就毁了一生!”
杨天亮说:“若不是沾亲带故,我是绝不会与你姐和家人费尽周折劝你自首的。今天你若不一块随我们走,那就怪我们不客气了!”
谢瑶环说:“你是和我从一个娘肚子生下来的骨肉同胞,我才管你,否则,我懒得管你!”
谢瑶环妈说:“你是妈的心肝,从小把你养大,盼你成人。你向来都是个乖娃,一下干了这傻事,只要改了就好,回去到公安局那里讲清楚,让人家教育一下,你还是个好人。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快跟我们去公安局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
苗百灵说:“只要你去自首,即便是把你关一段时间,回来后我还与你成婚。”她含着热泪,很是动心。
舅舅慧明说:“好吧,早点去,争取在公安局寻到人之前。”
在大家的劝说下,谢瑶明没在说啥,与众人出了大雄宝殿。
杨天亮怕出意外,与谢瑶明并排走着,走出了佛灵寺院大门。
在外早已等候的司机见杨天亮他们出了寺院大门,便主动将车门都打开迎接他们上车。
还好,谢瑶明主动上了车。众人也跟着上了车。
车,开始发动了,沿着佛灵路向东飞奔。路两旁的松树被抛在车后,仿佛谢瑶明正在脱掉压在心头沉重的精神束缚,挣 脱着向光明奔跑。
出了佛灵路,前面就是省国道环山路。汽车向左一拐,上了环山路,然后加大马力,向着辖区公安局奔驰,如战马在草原上一样飞驰。
此刻,除了谢瑶明外,大家的心情就像从黑暗的山洞走出来见到了光明,心情一下子开朗、舒畅了许多。
很快,他们的车子便驶进了公安局。随即,谢瑶明便交代了一切。
杨天亮积极配合公安局破案的举动,深深感动了公安局局长,局长特意让办公室的干事给杨天亮他们照了相,并将这起感人的事迹写成报道,呈送给了《古城晚报》。很快,《古城晚报》刊登了公安局呈送的稿件,杨天亮的名字像春风一样,迅速传遍了城里城外。出书/自费出书/个人出书/老人出书/出书流程/出书费用/如何出书/怎样出书/出版/图书出版/出版图书/书籍出版/出版书籍/出版网/出书网/自费出书网/个人出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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