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麦收忙罢的一个大清早,杨天亮像往常一样,练完武艺以后就坐在自家院中,在小饭桌上摆上一壶浓茶,一边喝茶解乏,一边阅读《人民日报》《陕西日报》以及《求是》杂志上的重要文章。他爱学习,学习上了瘾。他认为,作为一个农村党支部书记,在强调实干的同时,必须还要加强思想理论的武装,学习可以使人心明眼亮,干事业才会有计划、有步骤、有方向。掌握了理论法宝,犹如一艘轮船有了定海神器指南针,行驶在波浪翻卷苍茫大海中不会迷航。只有通过学习,才能了解知晓外面的广大世界,否则成了井底之蛙,眼界狭窄,不利于领导乡亲们创业;不看书读报,也无法了解上边政策发展趋势与导向。那种隔山听鸡鸣,老死不相往来的陈旧风俗是千万要不得的。只有不断学习,才能求得进步。生活中有人把打麻将、喝酒、抽烟当成了瘾。可杨天亮则恰恰相反,把读书学习当成了瘾!春厦秋冬来复回,杨天亮在打完一通拳路后,这样边喝茶、边看报已成了生活习惯。
这时,太阳像一位含情脉脉的少女,半遮半掩悄悄地将天幕一点点撕开,用她那花瓣似的青春朱唇,先是亲吻着黄土平原上的一木一草,接着,亲吻到东岭村数百家农舍的一砖一瓦,温柔而热情的阳光,此刻也亲吻着杨天亮的农舍院落。阳光透过桐树和槐花枝叶的空隙,给院子撒下斑驳的花影。
忽然,一只喜鹊不知何时飞到杨天亮院落的桐树上,“喳喳喳”地欢唱不停。
杨天亮被这清脆悦耳的喜鹊叫声猛然惊醒,他忘了放下手中的热茶杯,在站起身的时候,无意中被茶水烫了手。他放下茶杯,把被烫了的右手在空中甩了一甩,觉得生疼,就喊叫封翠玲快出来。
封翠玲本也被喜鹊“喳喳喳”地叫声所心动,只因手中家务活正做着,此刻听见杨天亮喊她出来,就扔下手中活儿,赶忙来到院中。
杨天亮就给封翠玲诉说手被烫伤一事。封翠玲慌忙拿起杨天亮的手端祥了一下,心疼地说:“看你不小心,不过,也不要紧,我给你处理一下!”言罢,扭身回到屋里,拿来个酱油瓶子,让杨天亮把手伸开,往手上倒了一些酱油,并用手抹了几抹,说:“没啥,老天保佑。”
之后,便和杨天亮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
杨天亮笑着说:“疼夫莫如妻。谢谢你!我会把你记在心底!”
封翠玲说:“常言道,喜鹊叫,好事到。可不知今个儿哪个贵人会光临咱家?”
杨天亮“嘿嘿”一笑说:“话虽这么说,可也不一定准。”
“为啥?”
“因为生态环境好了,鸟儿繁殖快,生存条件优越了,喜鹊自然会飞来往去,欢快歌唱。”
“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喜鹊“喳喳”叫,贵人要来到,这句话是人们在长期生活中的经验总结。”
杨天亮兴奋地给封翠玲倒了一杯茶水说:“那我们就等哪一位贵人光临寒舍吧!”接着,他诙谐有趣地举起茶杯对封翠玲说:“就让咱俩口子为等待贵人的到来而以茶预祝吧!”
封翠玲也举起茶杯,与杨天亮碰在了一起。
二人发出一阵笑声。
正当早饭的时候,大约九点钟左右,树上的喜鹊再次“喳喳喳”地叫个不停。
封翠玲说:“一会多半要来贵人。”
杨天亮说:“就看你的预言灵验不。”
封翠玲说:“你猜一下,会有什么喜事呢?”
杨天亮说:“这会土地下了户,乡上开会的通知也少多了,能有啥喜事呢?”
封翠玲说:“你现在是省劳模,又是省党代会的代表,会不会组织上给你分配个啥工作任务呢?”
“哎,你说这个到还有点可能。”
“我说话是有根据的。”
“啥根据?”
“上次我去县里开会,在会议休息期间,我隐隐约约地听见从背后传来一个叫人心动的消息,说前边这女的是杨天亮的媳妇,她男人可能不久要被上边委以重任,这女的真有福相呀!当时我还不好意思扭头看个究竟。今个儿清早喜鹊叫,莫不是真的应验了我在县委礼堂听见的那句话吗?”
“不太现实,我文化程度仅仅是个中学,再说,当劳模和党代表的人也不至于我一个。只要咱能把东岭的事干好就行了,不敢有啥额外的想法。”
“哎哎,我才不这么看。我听我一个同学说她一个表哥原来就是农村的一个党支部书记,被破格提拔到一个山区乡政府当了乡长。”
杨天亮“哈哈”一笑说:“还乡长哩,只要能把咱东岭脱了贫,大家的日子好过,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说共产党员像块砖,哪里需要往那儿搬。共产党员像个兵,听从指挥去冲锋!此话何以解释?”封翠玲扑闪着一双充满爱意和期待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杨天亮说。
杨天亮笑着说:“这是我的口头禅。不过,你说我会被上头提拔委以重任,绝不可能!”
封翠玲坦然说:“我不同意你的看法。”
正当杨天亮和封翠玲热烈谈论时,有三辆小车 “嘎吱”一声,停在东岭村部门口。接着,车上的人都下了车,共有九个人。
头辆车下来了三个人。带头的是向阳乡政府党委书记梁栋才,紧跟着的人是一个女秘书,再后边的是二十几岁的一个小伙子,是司机。
第二辆车下来三个人。带头的是市政府组织部长兰红英,年约四十岁,流着蓬松般的长发,黑泽发亮,一双好似晶莹透明的珍珠眼睛放射出热情奔放和机智的光芒。她气宇轩昂,上着粉红短衫,下穿米黄裤子,脚登一双平跟皮鞋,英姿焕发,让人联想到《红岩》上的英雄人物江姐。
紧跟着的是一位年三十多岁的女干部。再后面跟着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女司机。
第三辆车上下来四个人。前面走的是县委书记赵东明。
后边跟着的是组织部长宋庆轩,约四十五岁。再后边是一个小伙约二十五岁,是个司机。
一伙人在梁栋才的带领下,来到了杨天亮家大门口。
梁栋才用手像以往一样,在杨天亮的街门“啪啪啪”地拍了几下,并随口喊道:“杨天亮,请开门!”
院子内正在谈话的杨天亮和封翠玲猛听有人拍打大门并喊杨天亮的名字,二人就停止了说话。封翠玲心情激动地对杨天亮说:“我说有人要来,你还不信,这不应验了吗?我去开门!”言罢,起身去开门迎客。
门被“哗”地一下打开了。走进来一群人。
封翠玲激动地大声喊:“天亮,天亮,梁书记来了!”
杨天亮赶忙上前迎接。
梁栋才说:“天亮,今个儿是你的大喜日子,市政府书记委托市政府组织部长、县委书记和组织部长,他们都来向你报喜来了!”
此刻,心情激动的杨天亮忙为客人让座。
封翠玲快速又去灶房烧开水。
梁书记向杨天亮说明来意后,并对他一一作了介绍。
杨天亮礼貌地与市上和县委的领导一一握手。
一会工夫,封翠玲为客人端上茶水,拿来香烟,并用果盘端来切成牙形的苹果,客气地招待客人。
梁书记说:“请县委赵东明跟你谈话吧!”
五十出头的赵东明书记说:“市上需要给市政府物色一个干部,咱县上经过几经研究,认为你比较合适。县委将你的档案、材料汇报给了市政府。市政府审核后,今个儿来对你考察。你可要不辜负党组织对你的培养和关怀啊!”
杨天亮闻此消息,心情十分激动!心里好似有只兔子在嘣跳。他的脸色瞬间“唰”地一下泛出红来。他十分激动,又觉得十分突然。
接着,市政府组织部女部长兰红英同志对杨天亮说:
“方才,县委书记赵东明已经向你说明了我们的来意。我受市政府委托来对你考察,征求一下你的想法。”她喝了口茶水后又说:“目前,改革开放正向前发展。咱们市作为省会城市,不比一般别的城市,而是任重而道远呀!可以说,省会城市就是一个省的窗口,像个晴雨表。而要把省会城市搞好,不是高调喊喊口号就能搞好的,而是要用实力证明。咱们这个市,下辖八个县、五个区,而农业在其中占比很大,因此,需要从基层中选拔一个具有丰富的农村经验,而又有高尚品德的人来到市上领导岗位负责全市农业工作。一句话,需要一个德才兼备的人!”她说到这儿,喝着茶,温情地看着杨天亮的反应。
杨天亮此时心中的斗争十分激烈。
沉默。
此时,封翠玲为了不让场面冷了下来,就热情地为客人倒茶、递苹果。
封翠玲笑着对市政府兰部长说:“兰部长,我这口子只是个农村小干部,能拿得起主管全市农业的活吗?”
兰红英笑说道:“杨天亮拿得起,拿得起。他对东岭老百姓做了许多好事,无论是从群众的口中,还是从新闻报道上看,他都是一个有德有才有抱负的好干部。他有能力拿得起市政府委以的重任。我们是经过充分了解、研究决定的。”
此时,梁书记给封翠玲使了个眼色,让其不要婉拒市政府的一片意,说:“不少人都巴不得能朝上边走哩,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千万莫错过呀!”
杨天亮发自内心地“嘿嘿”一笑,说:“咱毕竟是个泥腿子,若让干市上的工作,恐怕还真有点邪乎。”
县委书记赵东明鼓励说:“凭我对你的了解,你是不会有啥大问题的。再说,服从党组织安排,是一个共产党员的基本要求。你把东岭村工作搞得很出色,只是百花园中的鲜花一朵。有哪一个园丁不想培养出满园春色呢?”
兰红英部长接着说:“党的利益是至高无上的。服从党的纪律和宗旨,是每个共产党人的天职。目前市上农业口正缺人才,今天来对你考察,是代表市政府市政府来的。上级党组织对你寄托着殷切希望啊!”
正当市政府组织部长与杨天亮谈话时,一直在家中休息的杨天亮的母亲闻听到市政府来的人与儿子谈话的内容后,激动的心情难以平静。她老人家悄悄地从门里拿个笤帚装作来院子打扫卫生的样子,然而她并没扫地,只是拿在手中,倚在门框上,像个侦察兵一样,用两只不是十分好使的耳朵听着院子人们谈话的内容。经过好一阵观察,她老人家大概得知是上边要让儿子杨天亮去市上干公家的事。嗬,若是让儿子去市上工作,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儿子从此不就成了吃商品粮的公家人了吗?可是,撂下了家里这一摊子咋办?撂下村上这一大摊子工作又该如何收拾?唉唉!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了,叫杨天亮和媳妇没有一点准备,叫我这个老婆子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唉唉!不论咋样,我得设法给儿子打个招呼,要稳妥应对。
她老人家咳嗽了两声,暗示杨天亮回屋。
杨天亮听见母亲的咳嗽声,当然知道母亲是在召唤他,就以“我回屋给母亲倒点水吃个药去”的理由起身进了屋。
老母亲小声对杨天亮说:“是上边要提拔你去干公家的事吗?”
杨天亮回答“嗯!”
“你答应了?”
“我还没正式答应。”
“啥意思?”
“就是我没想好哩!”
“是好事,是好事!如果让你干公家的事,肯定会给你把农业户口转成吃商品粮户口的,而成了吃商品粮户口,是祖祖辈辈跟黄土地打交道的庄户人梦寐以求的事,家属也还跟着沾光哩!”老母亲说到这儿,又心回意转,“不不,你先不要回绝上边说不去,就说你再与家里商量一番后再做决定。”
杨天亮说:“妈,你的一切顾虑,我能理解。不过,千说万说,我是个共产党员,听从党组织安排是天职。党的利益高于一切。关于福利方面,我这会绝然不能提半个字!党组织来对我考察,说明看得起我,信任我,说明党的工作需要我。既然我入了党,就好似一块砖,只要党需要,就往那里搬,毫不犹豫、坚定地、愉快地接受!”
老母亲被儿子识大体、明大义的一番话从心里折服。然而,作为母亲,她不能不根据实际情况多个考虑,那就是杨天亮的待遇方面。因为城乡差别在中国广大的农村来说,两者差别太大了。
在政府当干部是公家人,哪管你天旱雨涝,反正每月有工资来作为生活保障,可身处黄土地上的农村干部呀,只能靠天吃饭,一旦遭遇天灾大祸,就得忍饥受饿挨冻,在生活上缺乏经济保障。所以,杨天亮的母亲有所考虑也是实情使然。对此,我们能斥责老人的政治觉悟不高吗?不能!这是人之常情。但是,作为杨天亮,此刻是双重身份,先是母亲的儿子,其次是东岭村的干部。他既不能直接与母亲顶嘴,但也不能没有自己的主见。他婉转地对母亲说道:“你的心思我都知道,全是为我好,我会妥善应对此事的!”
“你 咋样妥善应对?”母亲问。
“我去市上工作可以,但我有条件。”
“啥条件?”
“你老人家请放心!”说完这句话,杨天亮就又出了屋,来到院中。
兰红英部长说:“你还有什么条件,就直接讲出来吧!”
杨天亮沉思少许,扬起头说:“有条件。”
“啥条件?”
“我答应去市上工作,但我不能撂下东岭党支部的担子。”
兰红英部长与赵东明书记及梁栋才三人耳语后,笑说道:“可以呀!”
此刻,杨天亮舒展了眉头。
他放心了。他舍弃不下东岭村的父老乡亲。此刻,组织答应他到市上工作还可以兼任东岭村的党支部书记,也就满足了他的愿望。
兰红英部长说:“你后天和赵东明书记到市政府来,具体再谈谈。不过,去市上工作,这可是党组织的决定。”
封翠玲是个好客热情贤惠的女人。此时和母亲在灶房正紧张地为客人摊煎饼,炒洋芋丝哩。已经摊好了十几张煎饼,经过一阵忙乎,饭菜很快用盘子呈在饭桌上。
梁书记说:“兰部长,赵书记,既然翠玲盛情为咱们呈上了这顿美食,哪咱们就客随主便吧!”
兰部长客气道:“这多不好意思。”
西陵县县长张帆说:“吃顿便饭,是人之常情,咱就甭客气了。”
封翠玲笑“嘻嘻”地请大家入座。
盛情难却,大家就客随主便地入了席。
杨天亮从家里拿出一瓶陈年佳酿西凤酒,给客人的杯子斟上酒以后,自己端杯起身,热情地说:
“十分感谢市政府组织部兰部长、县委李书记和张县长,以及乡上唐书记对我的关心。我敬大家一杯!”
此刻,众人都举杯与杨天亮相碰杯,发出“叮当叮当”的玻璃杯声响。
吃罢饭,杨天亮一家将客人送上车,目送着三辆小车徐徐开动,直至小车消失在视线哩。
杨天亮回到家中,自然和母亲及妻子封翠玲又热议起此事来。
封翠玲兴奋地说:“今个儿早晨喜鹊‘喳喳’叫,我就预感有贵人到。果不其然,乡上梁书记领着县委书记和县长,还有市政府组织部长登门来。嗨嗨,看来谚语是对生活实践经验的总结,真有意思。不管咋说,这是大喜呀!”
母亲也笑说道:“乡县市三级领导今个儿登门求贤,可谓是咱杨家的福气啊!”
封翠玲说:“如果没有咱妈这个慈母对你的辛勤培养和良好的教育,你天亮就不会干到现在这个地步!不管你以后能干到个什么级别,都是老娘的儿子!”
老母亲说:“对我这个老婆子孝顺不孝顺不打紧,可千万不能一饱忘了千年饥,不能忘本啊”
杨天亮“嘿嘿”一笑,说:“哈,还没怎么着哩,婆媳联手就向我进攻喽!”
母亲一本正经地说道:“人常说君子口里无戏言。妈这会给你提前打个预防针,不论你以后职位有多高,口袋里有多少钱,都要老实本份,你是杨家的后生,要做个好人!”
杨天亮说:“我好比一个风筝,线就在你们手里攥着,我还能飞到哪里去?”
老母亲说:“树高千尺,落叶归根。你记住,你是一个志愿老兵和东岭支部书记杨汉章的儿子!”
封翠玲说:“你不要当陈世美就行!”
母亲说:“他敢?若是他忘了糟糠之妻,我就以死相拼!”
常言道,忠言逆耳利于行,白糖虽甜不治病。此刻的杨天亮不但没有对这些话生气,反而像一个人长了脓包而被火针刺破后本能地产生出空前的舒服感。他发自内心地说:“我对天发誓,我不论地位如何改变,绝不会背叛杨汉章的优良传统成为逆子,绝不会喜新厌旧,当个现代陈世美!”他说着,流出了动情的热泪。
封翠玲是个聪明人,为了打破这种像批斗似的气氛,就拿来毛巾递给杨天亮让他擦掉热泪。
杨天亮接过毛巾,擦一把眼睛与脸,他被妻子这种关爱的柔情所打动,他温情地让封翠玲泡一杯浓茶来。
封翠玲“嗳”了一声,立即去灶房,少许工夫就端来一杯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
杨天亮说:“市上让我后天跟县委李天恩书记去市政府,不知去会给我再能说些啥事哩?”
母亲说:“我分析,市政府要与你面谈。既然市政府已决定委以重任,让你去市上主管全市农业工作,就得与你面对面谈回心,这事才能踏实。”
封翠玲说:“我估计,你去了就会给你颁发委任状,或者是红头文件吧,上面肯定写明你的职务是什么。”
杨天亮说:“你说得都有可能。但我的条件就是去市上干事可以,但我不脱产,必须同时兼任东岭村党支部书记才行!”
母亲说:“妈支持你!”
封翠玲也附合道:“同意!这样的话有好处,万一你在市上拿不下工作的话,回来也还有个退路,这倒是个有智慧的想法。”
杨天亮说:“我生是党的人,为党工作,当然听党的话。后天去了就知道具体是个啥情况了。”
母亲和封翠玲不约而同地点头,表示理解。
封翠玲说:“后天你去市政府,我推测很有可能是市政府与你谈话。一是真心实意地与你交谈;二是还有可能对你进行测验。你呀,应该有个准备才行!”
杨天亮说:“领导与我交谈是肯定的,测试的可能性不大。”
封翠玲说:“不过,你还是准备一下,以防市政府书记真要测试,你乱了手脚可不大好。”
母亲说:“翠玲说得对。有准备要比没准备的好,再说,这次去市政府,毕竟是个终身大事呀!”
杨天亮愉快地“嗳”了一声。
接着,杨天亮就翻箱倒柜,像高考前夕的考生一样,把自己曾经学过的初中的各门课本拿出来,特别是语文书和政治书,还有历史知识读本,关上门,开始紧张地看了起来……
他告诉家人没有特别地急事,谁来都说人不在,万不能打扰他。
到了饭点,家人用钥匙打开门送饭。
次日黎明,当封翠玲早起去院中扫地时,发现杨天亮的书房依然亮着灯,她悄悄地爬在窗子外朝里面看,发现杨天亮疲乏地爬在书桌上睡着了,于是进屋摇醒杨天亮,劝他睡在床上。
杨天亮从梦中被惊醒,见是妻子封翠玲,揉一下惺忪的眼睛说:“多亏你进门叫醒我,要不我忘了练拳。”
封翠玲说:“人困了就不要去练功了,免得伤了身体。”
杨天亮说:“没事,练拳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身体是干事业的本钱。若到市上工作,更要得有一个强壮的身体。几十年来,我练拳不曾间断过,这会儿自然要坚持!”
言罢,他让妻子打来一盆温水,洗了一把脸,顿时精神焕发。又喝了一杯茶,接着就去院子练拳。
练完拳,东方已经大亮,一轮红日缓缓地从地平线上升起,灿烂的光辉又开始了一天辛劳的操作,照亮了山,照亮了河,照亮了整个黄土平原的东岭村的农家瓦舍、树木、街道,也照亮了杨天亮的院落。
几只喜鹊在桐树稍子上“喳喳”欢叫。院子充满了勃勃生机。
明天将是杨天亮去市政府的日子。今天,分分秒秒对杨天亮来说是有多么的珍贵啊!虽然说为了应付明日市长万仓宝与他谈话而临时磨刀学习,时间紧迫,然而从客观而言,磨刀与不磨是有一定差距的。有句话叫临阵磨刀,不快也光。所以,在明天“大考”的前夕,他得惜时如金,全神贯注地抓紧学习。
昨天,他主要学习的是初中文化课。可今日他却想攻一下政治时事。他分析,目前正是大力宣传改革开放方针,应当阅读一些这方面的理论文章。因此,他就拿出订阅的《求是》杂志,一篇一篇地认真阅读了起来。
好啊好,上面就有两篇关于农村党支部如何在改革大潮中扬帆向前,以及共产党员在农村建设中大有作为的文章。
杨天亮吃罢中午饭,仍旧关在自己的小书屋,像个寺院里的一个佛徒一样,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拿着一根红蓝铅笔,一字字,一句句地划着,而朗读声则随着铅笔的流动而行进着。
大约在下午三点多钟,外号叫“嚼舌根”的小儿子冷娃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杨天亮院子,连声唤着:“杨书记,杨书记,快快快,救救俺妈!”
封翠玲闻讯走到院子,忙问冷娃:“你妈咋咧?”
冷娃回答:“俺妈晒粮食从楼上摔下来,口吐白沫。求求杨书记帮忙,送俺妈去医院!”
封翠玲此刻想明天是关乎丈夫杨天亮事业成败的关键时候,一旦今个儿给人帮忙耽误了前程怎么办,所以,她没有急于回答冷娃这事咋办,而是没让冷娃进门,只站在院中,自己则返身敲杨天亮正读书的房门。
杨天亮听到急促地敲门声后,知是有急事,就开门让封翠玲进来。
封翠玲向杨天亮讲明了情况后,对杨天亮说:“你明日要见市政府书记,千万不能受此影响,我出去给冷娃说你人不在家。”
杨天亮说:“你这样的想法太狭隘,不是我杨天亮的性格!古人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说明天我去市上‘大考’是党的考量,那么今天‘嚼舌根’的小儿子来让我帮助送他母亲去医院就是对我人性、道德的考验。”他话锋一转说:“这样,我现在就去送医院,人命关天呀!”言毕,他把封翠玲用手一拨,冲出门,跑到院中。
“你妈咋啦?”
“俺妈在楼上晒粮食,不小心绊倒地上,口吐白沫。求你救他去医院!”言罢,“扑嗵”一声给杨天亮跪在地上。
杨天亮和封翠玲忙将冷娃扶起。
杨天亮说:“快走!”说着,拉着冷娃就出了院子,迈开腿,向冷娃家奔去。
再说“嚼舌根”躺在地上,正在被村医施救,围了一堆人。当杨天亮急急忙忙走进院子,围观的群众立即给杨天亮闪出一条道路。
杨天亮见状,简明地向村医问明情况,得知需急送县医院去抢救后,就立马让人把村上会计杨红旗叫来,安排了一辆汽车,和村医生及患者家人一并将人抬上汽车,火速驱车赶往县医院。
县医院急诊室对患者检查后,立即采取了抢救措施。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紧张抢救,患者终于缓缓苏醒了过来。
杨天亮在安排好患者住院事宜后,与杨红旗等人放心地离开了医院。
他们在县城吃了顿便饭后,就向东岭返回。
此时,夜幕已经徐徐落下,白昼已经换上了青衣。当汽车驶上黄土平原时,夜景真是醉人— 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像一张柔美的丝帕。十五的月亮悬吊在东天,弧形式地由东向西滚动。流萤在空中飞舞,划出一道道亮眼的光线。公路两旁是一片苍茫无际而茁壮生长的玉米地,在银辉色的月光照耀下,虽然看得并不十分清晰,但地里发出的泥土和青草交汇形成特有的气味扑入人的鼻腔,使车上的杨天亮和同行的人觉得格外的心醉。时不时有野鸡“扑噜噜”地从车前飞过,继而传来“嘎嘎”的叫声。
此刻的杨天亮心情十分美好。他想不论明天去市政府如何有“大考”难关都在所不辞,因为自己今天闯过了一次人性道德的考验,把自己村的一个患者及时送进医院且患者得救,心里觉得十分踏实和欣慰
此刻,他对家乡的美景愈加欣赏和留恋。他从心里来说真舍不得这片生他养他的每一寸黄土地啊!
正当他浮想联翩时,奔驰的汽车停下了。
此刻,杨天亮猛然苏醒,知道已经到达家门口,就下车与大家说声“再见”就分手了。
“当当当”,杨天亮用手拍了几下街门的铁环。旋即,门里传出“谁呀?”的声音。
“是我,天亮。”
“嗳。”里边封翠玲应答。
接着,就听见“咚咚”的脚步声走到院中,门“哗”地一下打开了。
“人抢救过来没有?”
“回屋再说。”
“嗳。”封翠玲应了一声,随即关了门,与杨天亮进了屋。
封翠玲急切地问道:“人缓过来没有?”
杨天亮说:“经过医生紧张地抢救,老天保佑,算是命大,苏醒了。”
封翠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一心窝子的担忧全释放了出来。
接着她心疼地问:“你饭吃了没有?”
“在县城一家饭馆,俺几个喂饱了肚子。”
“这会还饿不?”
“饭不吃了,泡点茶来。”
“嗳。”
很快,封翠玲为杨天亮泡了一杯茶水端来。接着,又给杨天亮打来一盆洗脸水,拿来毛巾,说:“先洗洗脸吧!”
杨天亮喜悦地说了声:“好。”便动手洗起了脸。
洗完脸后,封翠玲将已经不太烫的茶水递给杨天亮。
杨天亮一边喝茶一边说:“多亏我今天出手帮忙,及时送到医院。医生说若是再晚一个时辰,人就没救了。”
封翠玲倒吸一口冷气,动容地说:“看来病重的厉害啊!”
杨天亮说:“是呀,病的不轻。”
封翠玲说:“好事是做了,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耽搁了你的事。”
杨天亮对着封翠玲说:“耽搁啥事了?”
封翠玲说:“明天去市上啊。”
杨天亮真诚地说:“一点也没有耽搁。你想,市政府让组织部来考察干部,是希望寻找一个德才兼备的人。如果‘嚼舌根’的小儿子冷娃不来央乞咱去帮忙送他妈去医院,或者说咱根本也不知道此事的发生,那当然谈不上咱人性的善与恶。可是,偏偏冷娃来恳求咱,冷娃在这儿就是一个考官,考验我这个即是省劳模又是省党代表的人在关键时刻的德性如何。假若咱见死不救,而呆在家里复习功课,那良心将要受到苍天的审判,成为终生遗恨!但咱没有让冷娃失望,而是安排车辆和人马将‘嚼舌根’及时送医得救,虽然耽搁了学习,可是,人性道德这一关我起码是及格了,不会让人指着脊背瞧不起我。所以说,不论明天市政府书记怎么样地对我考核,现在我可以自豪地说德才兼备两方面考题,在德育方面我已经交了及格的答卷,剩下的仅仅是其他方面的考核了。”
封翠玲说:“我莫说是我不让你帮忙,我也是一片好心呀!”
杨天亮说:“你的心情我当然理解。但是,咱是个党员之家,我是个劳模、是省上的党代表,眼界更应长远一些,胸怀更应宽大一些。当群众需要时,咱就挺身而出,也就不枉做一个共产党人!”
封翠玲说:“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得向你学习。夜深了,明个儿要早起去市上,快休息吧!”
杨天亮愉快地“嗳”了一声。接着,脱衣解扣,拉灭电灯。
此时,银辉色的月光透过院中桐树枝叶的空间,将斑驳的光亮洒在杨天亮的窗户上,近而又透过窗户纸,映照在杨天亮和封翠玲温馨的卧室。
也许是劳累了一天,杨天亮一挨枕头就睡着了,很快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劲马不催自奋蹄。第二天黎明,杨天亮照例起得早,在院子打完一套拳后,就喝茶歇息。他准备不吃早饭,让杨红旗用车将他送到县委。然而,当他刚欲起身去找杨红旗时,不料县委书记李天恩乘坐的小车就已开到了杨天亮家门口。
杨天亮激动地不知说啥好,就忙着将赵书记迎进家中。
“哎呀,为我的事,不好意思让赵书记劳驾亲自登门来接我,真叫人感动!”杨天亮说。
赵东明书记笑说道:“表面上是为你的事,可深一想,也是为了咱县上的事。你想,你去市上能工作,也是咱西陵县的骄傲呀!咱这风水宝地出个优秀人才,是全县的光荣,再说,你以后上任后,在某些方面,可一定要照顾咱西陵县啊!”
杨天亮脸一红,说:“吃水不忘挖井人,西陵县是我的故乡,岂能不报恩?”
“哈哈哈。”
“哈哈哈。”
他们喝了杯茶水后,就出门坐上小车缓缓驶出村子,上了公路,朝着古城飞跑。
市政府大院座落在古城南院门。市政府书记的办公室在三号院的一号房间。
市政府书记万仓宝,男,大学哲学系研究生毕业,从南方一所党校调来两年多。他四十出头,一米七三的个头,不胖不瘦,条形脸,双眼皮,长着一双充满智慧而机警的眼睛,气宇轩昂,十分干练,给人以积极向上的正能量。他让秘书在茶几上摆好了香蕉和水果,以及茶水,做好了迎接杨天亮谈话的一切准备。正当他坐在椅子上阅读《人民日报》头版社论时,忽然秘书报告说西陵县委书记李天恩带人来登门求见。
万仓宝让秘书快速将来人领进来。
秘书小马返身去候客厅将李天恩和杨天亮带到万仓宝的办公室。
万书记对客人进行了热情招待。
杨天亮面对和蔼可亲的万书记,心中的拘束感被一扫而光。杨天亮心中自言道真是官越大越没架子。看人家一个堂堂的市政府书记,竟然是这么礼贤下士,真叫人感动呀!
一阵寒喧后,开始进入正题。
万书记温和地对杨天亮说:“前天,组织上已派人去了你家,与你谈了市政府决定提拔你来市上工作的事。你有啥想法,在这儿就不要拘束,讲出你的心里话。你愿意不愿意来市上工作?”
杨天亮毫不犹豫地回答:“愿意。共产党员像块砖,党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党的事业是至高无上的。”
万书记听杨天亮这么痛快的回答,就爽朗一笑说:“真是一个名不虚传响当当的先锋人物!佩服!佩服!”
杨天亮说:“当然,我一直在农村基层干事,对于机关的事是两眼墨黑呀!”
万书记说:“你之所以被市政府选中提拔,是你的事迹已感动了上级。市上选拔人才,就是要德才兼备。在人品方面,你是没啥说的。在能力方面,你有丰富的基层工作实践经验。市政府要委派你的工作,是让你专门负责全市农业方面的工作。”
杨天亮说:“全市的农业工作,我拿得下来吗?”
万书记给杨天亮的茶杯又续了一杯茶水。
杨天亮呷了一口,放下茶杯,思索着。
万书记说:“没问题,你只是从宏观大的方面来领导就行。”
杨天亮谦虚地说:“我文化程度仅是个中学。”
万书记用手拍了一下杨天亮的肩膀说:“干事业,文化程度固然重要,但不是决定性因素。再说,文化知识方面,还可边干边学嘛!”
杨天亮点头,表示领会。
赵东明书记插言道:“天亮呀,万书记对你是语重心长呀!你千万要争气,听万书记的话,把党交给的工作干好,为西陵县争光!”
杨天亮坚定地表示:“我坚决服从党组织的安排!”
万书记“哈哈”一笑,说:“你不愧是复员军人,说话斩钉截铁,是条汉子,我佩服!”
杨天亮把头一挠,难为情地说:“万书记,我有个小小的条件,不知当讲不当讲?”
万书记说:“不妨请直言。”
杨天亮说:“在市上工作可以,但我可以不脱产,就是说不管工作有多忙,我不能撂下东岭村的工作,我要两者兼顾。”
万书记略一思忖,说:“可以,答应你。”
接着,万书记用电话把组织部长兰红英叫到办公室。
万书记让组织部长兰红英为杨天亮颁发了委任状,委任杨天亮为市农业局副局长,协助局长管理全市的农业。
天哪,一个农村党支部书记,忽然被提拔为一个市的农业局副局长,这喜讯犹如一声春雷向杨天亮袭来。
此刻,他激动地热泪盈眶……
他颤抖地说:“我一定不辜负市政府的殷切希望,把工作干好!”
接着,组织部长兰红英对赵东鸣说:“关于杨天亮的任命文件,今天就下放给你。你回去后开会告知相关人员。同时责令乡政府安排好东岭村班子工作,在杨天亮到市农业局上任后,要保证东岭村的工作不能受任何影响,再就是,杨天亮在今年八月五号前到任履职。其他事宜,待后再说。”
工作交待完后,万仓宝书记和兰红英部长请赵东明和杨天亮一行人在市政府食堂吃了顿便饭,然后,各行其事。
杨天亮和李天恩坐着专车,愉快地驶出市政府。
一路上,赵东鸣书记对杨天亮荣任市农业局副局长表示热烈祝贺,并寄予了殷切希望。
杨天亮对赵东鸣书记的祝福表示十分感谢,并表示以后要相互共勉,为党的事业奉献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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