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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明兄弟》长篇小说连载(第一、二章)(张国东 著)

发布日期:2024-02-20 15:03:10 

                                 第一章 告别小镇
 
 
                                      

        暖暖的太阳刚刚睡醒,揉揉双眼照亮大地,照亮平西矿区的西梁小镇。在车站附近有一条街道,从东头走到西头大约要半个小时,街的两侧随处可见庆祝香港回归的标语。东明家的早餐店就在街中央南侧,仅仅一间门面房,屋里有两张餐桌,店门前还摆了一张。
        慢慢地,太阳完全露出了笑脸,流露出火辣辣的激情。街上的行人也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有学生,有做生意的,有赶早市的,有闲逛的。东明兄弟照常帮着父母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对于兄弟俩来说,最让他们羡慕的就是那些背着书包的学生了。哥哥十六岁,弟弟八岁,就莫名其妙地被剥夺了上学的权利,做起了成人的活计。东明忙里偷闲地朝街上张望,当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花枝招展的妙龄少女身上时,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是一位朝气蓬勃的青年。
      “包子、油条、胡辣汤……大姐,请到屋里坐。”老张一边炸油条一边吆喝,还时不时地招呼客人。东明赶紧盛饭、上包子、夹油条;小弟明明在一旁洗碗刷筷。最轻松的要数收钱的老板娘——张夫人了。不、不、不,还有一个更轻松自在的,那就是躺在摇摇车里不满一周岁的婴儿,一副大老板的神态。这会儿小家伙儿倒挺乖,要是他哭闹,明明就会被临时调换岗位,推着车去哄孩子。这一点事情,恐怕也只有明明一个人喜欢去做,这样就可以暂时离开那脏兮兮的碗筷。
       “给我拿两个包子。”一位短胡须的中年男子背着大包,一边说着一边递过两枚硬币。东明从蒸笼里拿出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装进袋里递给他。张夫人接过钱,片刻间又迟疑了。她看到男子左手牵着一只老猴,老猴儿背上驮着一只小猴儿,小猴儿手里攥着一面紫荆花红旗。就在此时,小猴儿跳了下来,老猴儿居然直立起身,做着恭喜发财的“手”势。见此情形,张夫人又把钱还给他说:“你的猴儿真机灵!”
      “那当然!老板娘发财、发财、发大财!”男子心喜之余连连恭贺着。
       这男子无疑是沿街耍猴儿的,以此讨些碎银,他品尝着免费的早餐朝街的斜对面走去。看到猴子,明明突然有了兴致,在心里琢磨着:猴儿妈妈呢?是不是在家照顾更小的小猴儿?
       这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来小吃店吃早餐的人络绎不绝。老张浑身上下都透着沉稳的气息,头发被油烟熏得稀疏发亮。他这会儿忙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太多。没有专门的地方洗碗,就在店门外用水桶和盆子将就着洗洗。这夏季还好,倘若是在冬季,虽说也兑了热水,可一会儿便凉,再有冷风吹着,双手还是难免要皲裂。明明先把残羹剩饭倒进泔水桶,然后在清水桶里洗头遍,捞出来放到盆里再涮一遍,清洗完毕后,一个一个摞起来叠放在方凳上。这种工作,若是大人在做,肯定是稳拿,可换作像明明这样的孩童,万一分了神,那可就……这不,他的眼神贼溜溜地飘向了斜对面,拐着弯儿地绕过晃来晃去的看客,从攒动的人影中钻了进去。他看到了,猴儿戏开始了。只见男子从包里拿出金箍棒抛向空中,老猴儿一个跃身接着,随铜锣声挥动起来。凡是猴子,都要沾点儿“齐天大圣”的光,荣耀这般武艺。虽然棒子总是掉落,但还是赢得了喝彩,猴子兴奋地连翻几个跟头。男子又拿出圆木,上面放一块木板,让猴子表演起平衡杂技来了。
      “咔嚓……咔……嚓……”一阵清脆的响声把明明的魂儿拽了回来。是乐器的声音吗?当然不是!糟糕得让人始料未及的情况发生了——就在他摞碗的时候一不留神,十几个碗失去重心摔碎在地上。是怪自己呢还是怪猴子?这都不重要了,祸事已出也就无法挽回。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张夫人大吼大叫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我……”明明支支吾吾不知所措。
      “你看看!你看看!”张夫人指着满地的碎片,“上个星期你打碎了两个碗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这下好了,打破纪录了!”
       “老板娘,收钱——”屋里有顾客喊道。
       “你等着,等我忙完了再收拾你。”她说罢便走开了。
        油锅里冒出滚滚青烟,老张两手捏着面团儿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疑惑是看错了还是听错了。东明见状三步两跳来到近前,急忙捡着碗碴,并安慰弟弟说:“没事,别怕,有我呢。”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从四面八方射向明明。他神情恍惚地用双手像笤帚一样扫着碎片,以为那双手是铁做的,慌乱中觉得左手食指疼了一下。东明站起身跑到里屋,抱出来十个备用的新碗,想掩饰这一切,却又不像烂了个鸡蛋,随手扔进垃圾桶那么简单。哦——烂鸡蛋,自打那次张夫人在垃圾桶里发现烂鸡蛋后,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数鸡蛋,她可不想让鸡蛋无缘无故地再烂第二个。明明也是记住了那一面杖的教训,也记住了张夫人那冰冷的脸。
         吃早餐的人慢慢散去,临近中午的时候,张夫人像法官一样端坐着,两条眉毛可以拧成一股儿绳。她把明明叫到跟前,开始训斥:“不是我说你,你那两只手又不是猪蹄儿,有那么笨吗?你算算,一个碗两三块钱,十几个碗要几十块钱了,我要卖多少包子、油条才能赚回来呀!”她冷笑了一声,“不是我这做后妈的心狠,是你太不争气,罚你三天不要吃晚饭了,省点钱好去买碗!”她明知三顿饭钱顶多了买两三个碗,可她还是要这么说这么做。
       老张和东明伫立一旁,满脸的无奈。老张憋足了劲儿才挤出一句话:“行了,差不多了,我去做饭给你们吃。”
“吃、吃、吃,你还有脸说吃饭,也不管管你儿子,看他干的好事!你就是做好了饭,老娘也吃不下!”张夫人吼道。
       老张听了只得迈着小碎步,摇摇头咧咧嘴朝后屋走去。东明也随即走开,相信弟弟能扛得住,但心里却不是个滋味儿。正在这时,摇摇车里的娃娃“嗯啊”一声响,这是在给妈妈助威呀!
       “把手伸出来!”后妈吼道。明明感到左手食指黏黏的,就伸出了右手。后妈拿起擀面杖,利索地啪啪就是两下。明明没有躲闪,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把左手伸出来!”后妈再次吼道。明明无奈之下,只得伸出了左手。当后妈看到他手指上的血渍时,迟来一句:“擀面杖也是有情的。”接着,她把擀面杖高高举过头顶,缓缓落在明明的手心,轻轻点了两下。出书/自费出书/个人出书/老人出书/出书流程/出书费用/
太阳的余晖还眷顾着小镇,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开始享受傍晚的清闲与安逸。可明明心里却丝毫不能平静,不是因为摔碎了碗,也不是因为挨了两面杖,他是越发地想念亲生母亲了。虽然记不清妈妈的模样,但毕竟有两年是在妈妈的呵护下成长,那怀抱的温暖仿佛还未消散。记得起的记不起的大事小事都已成为过去,找不回了,再也找不回那无微不至的呵护了,再也不能坐在妈妈的脚面上听那婉转的童谣了。夜幕降临,明明饿着肚子躺在床上,直盯着天花板,眼光似乎能够冲破屋顶冲向夜空,借着点点星光望见母亲的脸庞——是那样的慈祥。
兄弟俩,不、不!应该是兄弟仨,不能因为联系不到,就把鲁明大哥给忘了。后屋分成两小间,老张和老婆一间,兄弟三个一间。鲁明没走的时候,三个人睡上下铺。大哥睡上铺,东明和明明睡下铺。可如今,睡在上铺的不是鲁明,而是东明。他轻脚走进房间,在床边坐下,拿出一个包子递给明明,那是他藏在衣袋里的,“白骨精”没有看到。兄弟俩总是暗自称后妈“白骨精”,“白”是说她确实白,“骨”是说她消瘦如柴,“精”不免有厌恶之嫌了。
“我不吃,就让我饿死算了!”明明懊恼地说。
“你不能这样,难道你不想离开这儿吗?”
“想,我想马上就离开!”明明一下子精神旺了,锐声答道。
“那你先把包子吃了。”
明明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啃了起来,包子还未完全进肚,就脱口而出:“我吃完了,我们走吧!”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东明无意中说的话触碰了弟弟幼小的心灵。此时,应该稳住弟弟激动的情绪,东明平心静气地劝解说:“不,我是说以后……想要离开,你必须听我的,今天晚上好好睡觉,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明明看了看哥哥凝重的眼神说:“好吧,听你的。”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间想起了大哥:“我们去找大哥吧。”东明眉头紧锁:“不知道他在哪里,怎么去找?他都走了一年多了,连个信儿都没有。”
老大、老二是男孩儿,老张当年就巴望着明明能是个女孩儿。每当听到后院那个小丫头“伯伯、伯伯”地叫他的时候,心里就发痒,痒了好几年,也酝酿了好几年。最终决定了,老婆怀上了,可生出来才知道,天——不遂人愿。鲁明比东明大一周多,做事果断,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多余的动作,前一天跟东明说了一声:“我要走了。”第二天便不见了踪影,什么也没带,似乎是空着手走的。老张是连一句话都没得到,儿子便像一团水汽蒸发了。后妈就更别提了,在她与鲁明碰面的那一年里,彼此没有递过话。鲁明只知道她是爸爸的一个女人,别的都无所谓存在与否。鲁明在后妈面前的沉默犹如核武器,在她心中裂变了一年,他走了她才心静。唯独明明始终觉得大哥是在跟他捉迷藏,不知道他藏在哪里,猜不出找不到,等到自己也要走了,才意识到那不是儿戏。找不到大哥,兄弟俩只能另寻去路。离开?离开小镇?离开爸爸?离开早餐店?离开了又能去哪里?任凭兄弟俩使出浑身解数又能做些什么?东明心中茫无头绪,不能草率地说走就走,要有个更为充分的理由,不能为之感到后悔。他是有心思的,他的心思爸爸赞同了,后妈还是要阻止的,即便如此也要表明——是时候了——哪怕换回的只是她的冷漠。
屋子里坐着三个人,沉闷的空气熏透了心肺,惨淡的光线照不见脸上的阴云。东明揉捏着手指,有些发烫了:“爸,我觉得饭店应该有更大的发展,餐饮业前景广阔。”老张听后低头看了看脚上的一双鞋,把鞋带松开,像是松开了心中的焦躁,而后慢悠悠地重新系好,嘴上却没发话。后妈嗑着瓜子,跷起二郎腿,冷不丁地咳了两声。三个人的谈话不应该是东明独唱,两位大人不理不睬的态度抹杀着他的心志,把他的远见遏制在摇篮里。他心中灼热如同火焰:难道不对吗?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心里想着,正要重复那句话的时候,听到了“白骨精”的声音:“唉——说得倒好听,什么发展啊壮大啊?还‘前景广阔’,让那些阔人去阔吧,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能过个安稳日子就很不错了,我可不想到头来连个小吃店也没了,三年的心血全都搭进去。”老张依然低着头,瞧那笨拙的手指,怎么把鞋带打了个死结,他要解开这个结,一定!“白骨精”起身盯着老张,有点儿愁然不乐了:“我说,老张,你别再倒腾你那鞋带了!行吗?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嗑嗑瓜子。”她把剩下的半袋瓜子放于老张脚边地上接着又说,“老张,醉仙楼是镇上最大的饭店吧?刚开业的时候是挺红火,可热闹了不到一年就冷清了。现在呢?呵呵,我老远就看见那门上贴了一张大红纸,上面写什么来着?你是知道的!”这事儿跟系鞋带有关系吗?“啊?哦,写着‘停业’……‘转让’……”老张拽着鞋带漫不经心地敷衍道。“白骨精”拍拍屁股,把眉毛皱拢去苦笑着说:“你俩慢慢畅想吧,我去睡觉了。”她回里屋了,剩下父子俩。老张总算是解开了死结,又一次系好了鞋带,真是不容易啊!他抓了一把瓜子递给东明说:“来,什么也不说,跟爸一起嗑瓜子。”瓜子嗑完,散会了。
夜已深人已静,窗外传来阵阵蛙鸣,明明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哥哥醒来发现弟弟不在下铺,便忽地起身跳下床,光着膀子穿上拖鞋走出房间,心里嘀咕着:他不会走远,一定就在附近。趁着朦胧的月光,在不远处的铁轨上有一团黑影——是他,一定是他!东明稳步走上前去,并肩坐下,和蔼地说:“怎么一个人坐着,也不叫我?”
“想让你多睡一会儿,明天好有精神带我离开这鬼地方,就算她不打我、不骂我,我也要离开,我不想每天都洗碗、洗碗、洗碗!长大了跟你一样卖包子……我要上学,我要上大学……我要发明一种药,能治所有病的药!”
东明知道弟弟心里怎么想:要是人间真有那种药,妈妈就不会一病不起,不会永远地离开了。“哥知道,你是想妈妈了。”说着,他把弟弟揽在怀里。
后妈也并非心狠手辣的女人,自从有了自己的娃娃之后,才对明明越来越凶了,但对老张还算贴心,这也是兄弟俩迟迟没有离开的原因。更何况,开小吃店的钱都是她出的,都说她不能生孩子,跟了老张之后,居然生了一个男孩儿。老张的结发妻子自幼多病,生了鲁明和东明后又得了头疼病,补脑液和头痛粉是家里常备的药。老张不能安心地去劳作挣钱,别人家的房子变成砖墙的时候,他们家还是土墙。
想要顾全大局,兄弟俩就不能出走,一旦离家出走,大局必乱。东明顾虑的是弟弟,他尚且年幼,怕带他走后经不起艰难困苦,可丢在家里又担心后妈会虐待他。
“哥哥,我们不能待在这里,我们要去找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地方……那里没有吵闹,没有垃圾,有一座山,有一条河,还有树木,还有学校。”
“你是在做梦吧,那是你心中的理想之地吗?”
“理想之地?是的!是理想之地!一定能找到的!”
“我们走了以后,没有吃的,没有住的,你会后悔吗?”
“不后悔!就是被野兽吃掉我也不后悔!”
东明早就酝酿好了,只是在拷问弟弟的决心。预想着将来要吃的苦要受的罪,又想起病逝的妈妈,不由得眼角已有泪珠滑落,弟弟却浑然不知。月光下,只有兄弟俩亲密的身影,沉寂的夜里,听不到一丝虫鸣声。遥远的矿灯跟夜幕下的星光连成一片,以至于分不清哪些是灯哪些是星。
第二天早上,东明一家跟往常一样忙碌着,丝毫看不出曾经发生过什么,也猜不出将要发生什么。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暗流,一个秘密的计划正在悄然进行。小吃店只卖早餐,只有饭时过了,才轮到自己吃饭。中午,老张和老婆,还有他们的娃娃在睡午觉。东明和弟弟在小屋里准备行李,衣服只带夏天和秋天的,要轻装上路。“牙膏、牙刷要不要带呀?”明明幼稚地问。“你平时刷过几次牙?怎么这时候想起来啦?”哥哥笑了笑接着说,“只用带一个水杯,一条毛巾就好。”无意中,东明听到有金属掉落的叮当声,他从地上捡起一枚一元钱硬币,翻转时发现硬币的两面都是正面,没有背面。硬币肯定是特制的,只是从未听鲁明大哥说过从何而来。东明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大哥跟明明玩抛硬币时,大哥总是猜正面。东明觉得很有意思,就找来胶水,把这枚硬币和另外一枚硬币的正面牢牢地粘在一起,像是跟大哥背靠着背,心连着心。除了衣服和日用品,东明还不忘带上两个“宝贝”——字典和词典。兄弟俩没钱买书,也借不到书,有的只是东明上小学、初中时的课本,他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上学期间,东明也曾从同学那里借到一些课外书。最多的是鲁迅的著作,虽然看得不大透彻,但孔乙己和阿Q等鲜活的人物形象,总能从身边找到他们的影子,不知有多少不知道阿Q的人用阿Q精神胜利法麻痹着自己。除了鲁迅的著作,就是名家的选集了。东明无比怀念学校生活,可那已成过去,他能做到的就是精心珍藏用过的课本。前些日子,他偷偷地买了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第二天,就被“白骨精”发现了。她大叫:“你想大炼钢铁呀!”面对无端的质问,东明啼笑皆非。为了轻装上路,也只能带两个宝贝了,什么都可以停,唯有学习不能停。至于别的书,随后妈处理吧。她肯定会把书连同纸箱一股脑儿卖给收废品的,然后再由废品站卖给造纸厂,最后被熬成纸浆做成别的纸制品,似有一种“寿终正寝”或者“落叶归根”的意味。
人生行事,犹如抛出的硬币,落下之前,很难猜得准是正面朝上呢还是背面朝上。东明把事情简单化,简单到一反一正的选择。他抛起硬币,那硬币转动着在空中翻滚,似乎带有银铃般的响声。响声中,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只有硬币在翻滚。硬币落下,正面朝上——是真真正正的正面朝上。走!离开!就是这么简单,无须顾虑重重。去往一个可以实现理想的地方,不知道是哪里,也不管是哪里,都要迈出这人生的第一步,为理想而奋斗的第一步,没人能阻止得了,也没有困难能吓得住他——决心已定!
晚饭,明明没有去吃,他知道哥哥肯定准备好了。事实确是如此,东明早就在柜子里藏好了两个包子。
又到了深夜,跟昨天一样的夜深人静。东明打开门缝,探出头来,伸直耳朵,听不到爸爸屋里的动静。兄弟俩背上行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这次不见的是——两个人。他们在屋后的槐树下停了下来,东明蹲下身子,扒开碎石和杂草,在树根旁挖出一个塑料袋,打开来,里面有三百元钱和两张纸。他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用塑料袋包好“葬”于树根。黛玉葬花,东明葬书——牵强的联系,东明并不觉得牵强。他对自己说:“我这不是行为的造作,只想用一种形式来呈现我的抉择,这是不同寻常的一天,是我人生转折的第一步,是值得纪念的。”从他脑子里蹦出的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把那本后妈所谓的炼铁的书埋藏起来,兴许二十年后真就变成一块钢铁呢!他又对弟弟说:“让这本书留下,它会见证一切的!”明明默不作声,尚未懂得哥哥的心思,只觉得这是一件很神秘的事,就像童话里的魔法棒给石头施了魔法,石头瞬间变成金子一样。明明倒是希望在他饿的时候,书本能变成一张可以吃的油饼。呵呵!天真无邪的童心啊!能留得光阴多少年?
皎洁的月光洒下,在宽阔的公路边上有一长一短上下动的两个身影。兄弟俩马不停蹄,他们要在天亮之前赶到二十里外的村边跟妈妈告别。哥哥背着大包(那是妈妈生前用过的背包),弟弟背着小包(东明上小学时用过的书包),跑得累了就快步走。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明明有些气喘吁吁了。东明卸下他的书包拎在手里,放慢脚步,递给他一杯水说:“喝点儿吧,坚持住。”
快了,快要到了,借着月光,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久别的村庄。刚到下路口,明明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大声呼喊着:“妈妈——妈妈——我们回来了!”他很清晰地记得妈妈安睡的墓地,就在不远处的田边。他全然忘却了一路的劳累,箭一样飞奔而去,扑倒在坟前。“妈妈……妈妈……”他嘴里喊着,手上扒着。东明也踉踉跄跄跟了上来,放下包袱,看到丛生的杂草就拔了起来,显然是很长时间无人打理了。他用力过猛,划破了手指也感觉不到疼痛。兄弟俩顿觉两只手不太够用,但还是三下五除二平出了一块空地,并肩跪下。东明说着最最纯真的心里话:“妈妈,请您原谅我们,现在才来看您,请不必为我们担心,我们很好,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开心快乐,但至少衣食无忧。可是,我和弟弟还是要离开,去我们想去的地方,哪怕吃再大的苦,受再大的罪也不会有怨言……”哥哥的话音未落,弟弟便接着说:“妈妈,您知道吗,您最喜欢的手镯被后妈拿去了。有一次,我看见她戴在手上,后来不见了,被她藏起来了……妈妈,您放心吧,等我长大了,会给您买世界上最漂亮的手镯。”明明念念不忘哥哥给他讲过的关于手镯的事:那是妈妈留下来的,后来被老张给了他们的后妈。
是困了,也是累了,兄弟俩偎依在妈妈的坟前小憩一会儿,夜空中仿佛有一种声音在回荡:
 
妈妈啊妈妈,您可知道,
没有您的日子是多么的煎熬;
妈妈啊妈妈,您可知道,
兄弟俩将要踏上征程,去往那未知的远方。
风飘飘雨洒洒,
妈妈万千牵挂,孩儿无以报答。
山绵绵水茫茫,
叫一声:“妈妈啊,请为您的孩儿护航!”
 
黎明的曙光即将驱散黑夜的沉寂,东明拍了拍弟弟说:“天快亮了,给妈妈告个别,我们该走了。”兄弟俩重新振作精神,背上行囊踏上征程,他们三步一回头。明明再一次喊道:“妈妈——我们会回来的,还会再回来的……”
 
 
                                  第 二章   广场上

      东明兄弟来到县城火车站,他们想尽早尽快地去往最远的地方。在他们的意识里,火车总比汽车跑得远跑得快。车站售票和候车在一个大厅里,大厅有正门和偏门。东明虽然不喜欢旁门左道,可这一次他决定从偏门进入,因为在他们前面有几位少男少女拉拉扯扯地走向正门。在距离偏门十几米的时候,传来一阵火车的轰鸣声。“快!火车进站了!”东明喊着拉住弟弟便朝偏门直冲过去,只听得砰的一声。这是怎么了?撞到什么了吗?东明顿时觉得两眼直冒金星,弯下腰捂着额头。
“哥哥,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
原来这偏门不是门,而是一块两米多高的玻璃,东明用脑壳撞上去,居然没碎——真够结实!擦得真够透亮!那撞击声从额头直接传到耳膜,这一撞赢得了旁人的嗤笑,也赢得了身穿制服的警务员的关注。东明觉得鼻尖有些生疼,伸手摸了摸,还好没出血,停了片刻才缓缓地直起腰。“制服先生”背着手走过来呵斥道:“嘿!你们俩跟我过来!”东明心想:这下肯定完蛋了,要被逮起来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刚一出门就来了一个“碰壁”。兄弟俩磨磨蹭蹭地被带到警务室,制服先生开始审问了:“你们是干什么的?”
哥儿俩像罪犯一样耷拉着脑袋。“我们……去外地……打工……”东明的话在嗓子眼儿里打转。
“大声点儿!”警务员一声怒斥吓得明明连忙抓住哥哥的手,手心黏黏的有些冒汗。
“我们去打工。”东明重复了一声。
“打工?打童工?看你们俩也干不出什么好事,没把玻璃撞碎算你幸运,要不然,你赔都赔不起。你站在那里也那么高了,怎么还往玻璃上撞?难道你不知道玻璃是透明的吗?”
“是,是透明的,透明的……”这声音恐怕也只有他自己听得到了。
“你们俩把身份证拿出来。”
东明从口袋里摸出那两张纸条递给警务员,那可是他们身份的唯一凭证——两个人户口簿的复印件。
“还没有身份证吧,你拿这个有什么用?跟父母吵架了,要离家出走?”
“不是,我们……”
“不是?我看就是,小小年纪就不听话了,父母说你们几句,就得竖起耳朵听着,有什么好憋屈的!你们跑出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咋办?赶紧回去吧!”警务员敲着桌子教导。
“我的证件。”东明憋足了勇气说。
警务员觉得他们幼稚得无药可救,只是嗤之以鼻地笑了笑,不屑一顾地顺手将两张纸条甩给东明,拉长了嗓门儿说道:“喏,你的——还给你——回去吧——”
两个人垂头丧气地走出警务室,走出大厅,离开车站。东明的意志并未因此而泯灭,只是放弃了买票坐车的打算,准备徒步前行。他们沿着铁路一直走着,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已经离县城很远了,没人会注意到他们,于是便坐在铁轨上歇歇脚。
此时的小镇上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唯有老张家的小吃店紧闭着门,上面用粉笔写了“家中有事、暂停营业”八个大字。东明虽然看不到,但也预感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心中有些自责和愧疚,是因为自己给家里带来了变故,更不应该带弟弟出来,他尚且年幼。可不这样做,父母会为了他们而改变自己的做法吗?东明别无选择,不想让青春年华在包子和油条之间消逝,没有回头路可走,毅然决然地勇往直前。
并行的两条铁路延伸到旷野,延伸到远方,东明兄弟就像依附在铁轨上的两只小蝌蚪。东明看了看弟弟问道:“你怕吗?”明明心直口快地回答:“我不怕。”哥哥接着又问:“你往前面看,有没有人?”
“没人。”
“你再往后面看,有没有人?”
明明站起身环顾四周,空无一人,他摇摇头说:“前面后面,左面右面都没人。”
“来,坐下来,哥哥再问你,你真的不怕吗?”
“有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
“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怎么办?”
“那我就哭,大声地哭,哥哥听到了,就会回来。”
弟弟对哥哥的依赖反而让东明心里有了一些慰藉,他关切地问:“饿了吧,想不想吃点东西?”
“等我肚子叫的时候再吃。”明明摸了摸肚子,然后站起身,伸开双臂,沿着铁轨小心翼翼地走起平衡来了。
东明拿起石块敲打着铁轨,敲一会儿扔掉再换一块。“让我来听听有没有火车开过来。”东明自言自语地掷出石块,两手扶在铁轨上,将耳朵贴在手背上仔细地听——还是没有声音。
“哥哥,你能听得到吗?”弟弟看到不解地问。
“只要有火车开过来,能听到的,这叫千里传音,只是现在还没有。”
“我也来听听。”明明学着哥哥的样子去做,过了几分钟……
“有了!有声音了!”听到弟弟的惊叫,东明拿开手,将耳朵直接贴着铁轨去听,好像是有声音了。
他们直起身极目远眺,果真有一列火车徐徐开来,近了,更近了……两个人撤到安全地带,看着火车呼啸而过,留给他们的是满脸的茫然若失。火车尾风卷起白色的塑料袋飘向空中,欢快地舞动着,久久不愿落下。没有生命的袋子被风赋予了灵魂当然是高兴的,反衬得兄弟俩“失魂落魄”了许多。他们漫无目的地沿着铁路继续前行,多想飘一飘啊!可脚底板实在太沉重了。过了两个小时,又有一列火车经过,不知坐在车厢里的乘客有几人看到了铁路边那两个孤苦伶仃的身影。东明始终觉得是在原地打转,就在他极度惆怅的时候,不远处的铁轨多出一条,那是交叉口,临时停车的地方,终于有了一线希望。他们朝着叉道走去,找到一处隐蔽的窝槽,静静地候着,准备“守株待兔”。这里是矿区,会有装满煤炭的火车开往外地,但愿有一列在此停留。
又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煤车的影子。明明有些按捺不住了:“哥哥,会有火车开过来吗?”
“我们今天就在这里等,要是没有,就睡在这里,明天早上再走。”
已经时过中午,兄弟俩饿得肚子咕噜直叫。东明拿出两个包子、两根油条和一杯水,第一次野餐生活开始了。虽然没有美味的佳肴和酸甜的饮料,可兄弟俩还是吃得津津有味,不为吃饱,但求不饿。心满意足后,明明跑到一根断了半截的水泥柱旁小个便,即将方便完毕时,远处传来了火车的轰鸣声,一列满载煤炭的火车缓缓驶向叉道。
“哥哥,火车来了!火车来了!”明明大喊。
火车驶出主干线,慢慢地,慢慢地在叉道上停了下来,这即将成为东明兄弟的“专列”。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列客车呼啸而过,原来是煤车在给客车让道呀。机会不容错过,赶紧行动,没有铁道游击队员的身手也要爬上去。车厢不是长方形,而是上宽下窄的梯形,在车厢底部的夹角处,可以容下几个人,车厢底距离地面仅有半米来高,爬上去很容易的。东明先上,然后把弟弟拉上去,他们的行动没人发现,坐稳了靠在车厢上。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他们的专列开动了,驶向主干道。东明望着小镇的方向默默地说了一声:“爸,请您多保重,我们走了,等以后再回来看您。”
就这样,兄弟俩坐上火车走了,背上行囊带上心愿朝着他们的理想之地走了。
铁道两旁的树木、房屋从眼前掠过,就知道,他们离小镇越来越远。渐渐地,所有能看到的景象被灰蒙蒙的暮色所笼罩,百米开外,也就剩下了影子;渐渐地、渐渐地,灰蒙蒙变成了黑漆漆,夜色吞噬了所有,吞噬了铁轨、火车,还有东明兄弟。这是一个不眠之夜,月光有些暗淡,兄弟俩坐在运煤车上。东明不敢睡觉,也不能睡觉,万一睡着了掉下去,那可就没命了。弟弟困了就靠在哥哥身上打个盹儿。他们带的食物不多,只有在忍不住饿的时候才吃一点儿,这会儿两个人不饿也不困。
“我们来唱歌吧,唱你喜欢听的《外婆的澎湖湾》。”东明拍了拍弟弟的手说。
“好啊!”明明说着便唱了起来,“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缀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
火车急促的咣当声被悠扬的歌声所淹没,他们唱完一遍再来一遍,孤寂而又漫长的黑夜在歌声中消逝。他们竭力地让自己忘掉时间的龟速,盼着朝阳带来的希望——相信!难熬的一夜很快就会过去!
终于,天亮了,火车慢了下来,左看右看有十几条铁路并行交错。火车进站了,停在较远的铁轨上。这时四下里无人,即便是有人也不会搭理他们,自打上了火车,就意味着后果自负。他们幸运地安全地到站了,两个人抖了抖蜷缩一夜的双腿,跳下专列,蹒跚地越过一条又一条铁路线,朝着南面有高楼大厦的地方走去。
在一栋楼房的背面,兄弟俩停了下来,坐在一块废弃的大理石板上。东明拿出两个包子半杯水,就剩这点儿吃的了。等他们吃完早餐,继续前行,没走多远,看到一处围墙有些坍塌,不足两米高。要是绕着走不知要绕到什么时候,倒不如走捷径翻过墙去,火车都爬上去了,这断壁残垣算得了什么。兄弟俩停下脚步,准备翻墙而过。
他们走过去放下行李,打量了一会儿。而后,弟弟踩着哥哥的肩膀趴在墙头上打探,这是街角的僻静处,早上很少有人到此。明明轻声地说:“哥哥,没人。”
“来,你先下来。”接着,东明爬上去,骑在砖墙上,依次接过背包和书包丢到围墙的另一侧。然后,拉住弟弟的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拽上墙头。“你先坐稳了,别动。”东明说完矫健地跳了下去,站稳并举起手。弟弟也趁势一跃而下,扑在哥哥的怀里。对于东明兄弟来说,市区与火车站也就一墙之隔,他们越过了。
人与人之间又何尝不是一“墙”之隔呢?两个陌生人站在一起,互不侵犯互不理睬,每个人都为自己筑起了一道心墙,难以突破,难以逾越。东明兄弟只是翻越了一道砖墙,迈出了第一步,可今后,还有更多的山墙、水墙、火墙和心墙等着他们。
 
 
 
第二章 广场上
 
 
 
东明兄弟沿着街道往前走,第一次来到大城市,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而又新奇,整个西梁小镇也比不上这里一条大街的繁华。街上行人越来越多,有的散步,有的遛狗,有的练拳,有的赶路。兄弟俩仰望摩天大厦,数了三遍还是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层。最让他们惊讶的是——狗,居然穿上了马甲扎上了头花,真是人模狗样了;最让他们疑惑的是——挂着洗头城、洗脚城招牌的门店,难道大城市的人洗头洗脚还要到这城中之“城”吗?大城市就是大城市,他们的休闲他们的娱乐让东明兄弟和惊讶除了疑惑就是羡慕了。
“不能总是到处乱看,要注意哪家店里招工,哥哥先要找个工作,干活儿挣钱。”东明边走边说。明明应和道:“给我也找一个。”
“哼哼!你真想打童工呀!”哥哥笑了。
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转了几条街,两个人早已忘了走过的路,是街道太多迷失了方向,绕了一大圈,又稀里糊涂地回到了火车站,不同的是,这是站前广场。高大的楼房上悬挂着三个大字:湖滨站。湖滨市在哪里?就在东明兄弟脚下。转回来也好,他们暂时就把这广场当作“根据地”。南来北往的旅客在广场上穿梭,宽敞、平坦、干净的大理石路面,中央有几处花坛。兄弟俩看上了花坛边长长的靠椅,那可是免费的床铺。
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占了两个座位,他们早已两腿发麻两脚发胀,脚底像有两块炭火炙烤着,瘫坐在长椅上如同煮熟的面条,眼前所有的事物似乎都变了颜色,眼眶里只有走来走去的无数双脚。歇了一个多小时后,东明拍了拍弟弟的手说:“你在这里看好行李,我到前面看看。”
东明穿过小巷来到另一条街,在经过一家面馆儿的时候,看到门前的招工启事。他深吸一口气,镇定地走上前去问了一位服务员:“你好,请问你们这儿还招人吗?”服务员没理他,冲着厨房喊了一声:“老板,有个小孩儿想来干活儿,您看一下行不行。”话音刚落,老板视察完厨房,扛着肚子走了出来,他把东明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他中等身材,腰板挺得直直的,穿着一件褪色泛黄的汗衫,一条满是皱褶的浅灰色休闲裤,一双破了皮的运动鞋;头发有些蓬乱,刘德华式高翘的鼻梁给他增添了几分帅气,刚毅的眼神透着沉稳,使老板觉出他是块儿干活儿的料。
“你都会做什么呀?”老板问道。
“我家开过小吃店,我会……”
“小吃店,那你对油盐酱醋、锅碗瓢盆都很熟悉喽?行,你明天这个时候过来。”
东明没有多想,只要能找到活儿就好,哪怕是自己不想干的,总得有个开端。他怕弟弟等着急了,一路小跑回到车站广场,看到明明还坐在那里。哥哥问道:“有没有人来抢座?”
“有位老奶奶过来问我……没有抢……我趴在包上没理她。”明明这心墙筑得也真够结实,也是出于自我防护的意识吧,只要不对别人造成伤害,不冲破防御的底线,也并非什么坏事。
根据地不仅有免费的椅子,还有免费的开水、免费的洗手间。他们现在要做的是耐心地等待,开始真正意义上的体会并接触这座城市。兄弟俩轮换着自由活动,都在彼此的视线之内。临近中午的时候,东明想走得远一点儿,去小街道买几个便宜的馒头,于是叮嘱弟弟不要着急。他一路走去,记下每一个路标,免得走错路耽误时间。也就是在上午去过的那条街,走到尽头再往南拐,巷子口就有一家馒头店。东明这次可谓是快去快回,没等弟弟着急便拎着一袋馒头回来了。没有菜,啃馒头喝开水,也一样吃得香甜。他们小口小口地咀嚼着,两腮在有节奏地微动,细细地品味麦香和麦芽糖的甜。感觉无聊的时候,就来个成语接龙,或者谈谈天论论地,聊聊花说说草,不让时间随意从指缝间悄悄溜走。
夜幕降临,兄弟俩昏昏入睡,睡梦中:东明见到了曾经帮助过自己的表哥,他到车站来送行,手里拎着一袋水果,身边还有几位同伴;表哥嘱咐东明路上小心,有困难他会随时赶到,东明激动得连连道谢。
啪、啪,不知是谁在东明的小腿上踢了两脚,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定睛一看,眼前站着五个青年,手里拎着袋子,其中一个跟表哥长得非常像。会不会是表哥来了?那也不对呀,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东明是被兴奋冲昏了头,冲着那青年便叫:“表哥,你怎么来了?”话音未落,啪、啪又是两下,并听那人吼道:“谁是你表哥,快滚开!”
“不是……那个……”东明刹那间蒙了脑袋。
“那个什么呀!这是我的座儿,还不快滚开!”说罢就是啪、啪……
刚才的醒不算醒,东明这次是真正被踢醒了,揉揉眼睛,确定他不是表哥,可长得咋就那么像呢?兄弟俩面对强悍而又霸道的对手,只得忍住怒火离开了。他们来到广场的小角落,坐在地板上。明明咬牙切齿愤愤不平:“那个座位我们都坐了一天了,怎么一下子变成他们的了,等我长大了,一拳把他们揍扁。”东明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说:“你把别人揍扁,别人也会把你揍扁,你比别人强,还会有人比你更强。他们就是想要我们屁股底下的座位,看我们好欺负才会这样,要是不让给他们,就等着挨揍吧。”
“你是不是怕挨揍啊?”
“不是我怕挨揍,我是怕你挨揍。”东明说着在弟弟肩膀上轻轻来了两拳。
这注定又是一个难熬之夜,两个人蜷缩着靠在背包上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正在这时,有一位大姐走过来问:“两位小兄弟要凳子吗?一个小时一块钱。”东明懒得理她。片刻之后,她没趣儿地走开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位大姐走过来说:“你们俩困了吧,我这儿有凉席,铺在地上睡一会儿吧,一个小时五块钱。”这人跟之前那位拿塑料凳的可能认识,她们是以此为业。没想到,在东明兄弟落魄的时候竟能得到这样的“关心”,很可惜都是要收费的,被东明默默地拒绝了。
清晨,广场上一片宁静,偶尔会有两三人在走动也是悄无声息。虽然已经立秋了,可空气中还是没有一丝凉意,没有微风吹拂,蚊子尽情地四处乱飞。一夜间,它们在兄弟俩身上没有遮盖的地方留下了不少“杰作”,俩人用指甲掐着扁平疙瘩,以此来止痒。蚊虫的叮咬和别人的欺负都算不了什么,真正折磨他们的是不能正常一日三餐,不仅是挨饿,身体也会因此而变得瘦弱,兜儿里那点儿钱是撑不了几天的。
慢慢地,广场上热闹起来了,东明站起身抖擞精神,去买点儿吃的回来。在广场的另一边,有对儿夫妻推着车在卖油条、豆浆,油条是提前炸好放在保温箱里的。东明走上前去问道:“油条多少钱一根?”
“五毛。”
“给我拿两根。”
那男子不慌不忙地拿出两根油条。东明接过来,递给他一元硬币。
“是十元!小孩儿!”
“五毛一根,两根不是一元吗?”
“是五元一根,你听错了!”那人气势汹汹地说。
东明看了看四周,好像只有他一个顾客,连个管闲事的都没有,一时间束手无策。即便是有旁人,又有谁会管这等闲事?他缓缓神儿深吸一口气说:“那油条给你,我不要了。”
“不要,你说得倒轻巧,你已经拿在手里,沾了细菌,卖给谁呀?”
“可这是用袋子装的,很干净。”
“那细菌腿长,能爬进去,别再啰唆了,影响我做生意,你赔得更多,赶快拿钱来!”
这对夫妻肯定住在附近,这明摆着是敲诈勒索嘛。东明的怒火在鼻孔里呼哧呼哧乱窜,有可能的话,他想冲上去拧断那人的脖子,把油条踩在脚下,把车子砸个粉碎。可他此时却毫无办法,深吸一口气,稍作镇定后,从裤兜儿里摸出一张十元钱,捏钱的手像刚从火炉里拔出来一样。那男子接到钱装腔作势地说:“哎,这就对了,做人要有诚信,食品这东西买了就不能退,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我不多要,你也不能少给呀。硬币是你的,还给你!油条带好了,回去慢慢享用吧!”听了这话,东明简直气炸肺,他眨巴眨巴眼睛咬咬嘴唇,感觉油条就像两块巨石,沉甸甸的让他迈不开脚步,脚尖挨着脚跟挪了回去。明明看哥哥面无表情便问:“哥哥,你怎么不高兴啊,我都快饿死了。”东明一言不发地靠在背包上,过了一会儿才委婉地说:“哥哥没事,我吃过了,你吃吧,我就是有点儿困。”这么贵的油条,东明还真舍不得吃。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浮现了父亲炸油条的身影,也许真不应该出来。
被勒索的事,东明瞒着弟弟,承受着躲不过的磨难。他背起包,领着明明去了那家招工的面馆。
“这小孩儿是谁 ?”老板问道。
“他是我弟弟,暂时没地方去,他不会打扰你们的,让他在那边等着,我干完活儿就带他走。”东明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不远处的墙角。
东明安置好弟弟,跟着老板进了洗碗间。老板吩咐道:“今天,你就在这儿洗碗,看你表现好了,以后再让你干别的。汪大姐,教他怎么做。”
汪大姐是本地人,性子急,干活儿利索,一个顶俩,说起话来口水四溅。她看到那些慢悠悠的人,总是慨叹时间都浪费了,脸上布满不耐烦的表情,嘴上说着不耐烦的话。可在老板面前,她也很能“憋”,大事小事都能憋。她要是感到尾骨以下、臀部中间夹着一股气(也有非生理上的气)的时候,一定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才把它放出来,那感觉,没得说了。“来,小伙子过来,”汪大姐把东明叫到身边接着说,“你要听好了,我只说一遍,看好了,这里有三个水池,一洗、二冲、三浸泡。在第一个水池里把碗、筷洗干净,然后放进第二个水池冲一下,不能有半点儿脏;最后放到第三个水池浸泡,那可不是一般的水,不仅消毒还有清香,过个四五分钟后捞出来,把水控干,摞在台子上。”这汪大姐讲起来一套一套的,在她眼里没有合格的人选,一个个被她骂走,也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出她的能耐,也好从老板那儿多领几个钱儿。东明这是遇到了一个挑剔而又难缠的主儿。
东明按照汪大姐的要求认真仔细地做着,只是速度慢得出奇。汪大姐终于忍不住催促道:“快点儿,别磨磨蹭蹭的!”东明也想快,可又怕像弟弟那样把碗摔碎,越是着急越容易出错,始终无法放松。无巧不成书,就在东明手忙脚乱的时候,水管漏水,水龙头关不上,东明急忙用塑料袋缠了起来,可还是不停地冒水。汪大姐看了便大叫大嚷:“怎么回事?你才来多大一会儿就把水龙头弄坏了!算了、算了,你先干活儿,等忙完了再修!”其实,水龙头早该换了,这节骨眼儿正巧被东明赶上。
“给我拿几个蒜瓣儿!”有客人在叫。
这会儿,服务员在忙别的,顾不上这事儿,汪大姐便吆喝起东明:“去!拿几个蒜瓣儿过去!”汪大姐做事很揽杂,没有她不干涉的。东明看着一大堆碗筷说:“我……我洗碗。”
“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挑活儿呀!”汪大姐不耐烦地吼了起来,嫌人烦就是不喜欢。
东明只得不情不愿地应诺道:“好,我去拿,蒜瓣儿放在哪里?”
“自己去找!”
“唉!有没有人拿蒜瓣儿!”客人又在叫了。
东明瞅来瞅去还是看不见蒜瓣儿,心中有些着急。汪大姐更急了,便叫住东明:“来,过来!站好!立正!向后转!向前三步走!左转三步走!抬头!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东明毫无意识地随着号令去做,可当他看到蒜瓣儿的一刹那,才恍然大悟——自己在被别人耍着玩。他稍作镇定后,忍气吞声地抓了一把蒜瓣儿给客人送去。
东明心里已经打定不在这里干了:我是来挣钱的,不是来受气的,那也要填饱肚子再走。这家面馆儿以面食为主,搭配各式炒菜,东明看着客人吃剩下的菜倒掉觉得很可惜,想捞点儿尝尝又怕别人嗤笑。他耐心地等着机会,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捏几块儿豆腐或者几片肉塞进嘴里,嚼几下便囫囵半片地咽了下去。忙完了午餐,趁着间歇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
“老板,我去看一下弟弟。”东明轻声细语地说。
“行,去吧,给他带一块儿甜饼。”
“谢谢老板!”
老板的阔绰让东明心生一丝犹豫。算了吧,这对于老板来说只是寻常小事,他们吃剩下的,兄弟俩都吃不完。当东明来到弟弟面前,看到他左手拿着字典,右手捏着树枝在地上画着,感到非常欣慰。
“明明,我们要回广场了,下午不用干活儿了,我们要从前面小巷绕过去。”
“哥,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对,马上!”
明明很纳闷儿,可东明已经完全参透了其中的玄机:老板一没问他来历,二没要他证件,只要能干活儿就行,逮到一个算一个,用一天算一天,给口饭吃不用付工钱——实惠!东明不再多想,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兄弟俩悄悄地溜进了小巷。其实,即便兄弟俩从他们眼皮下走开,也不会被叫住的,是东明多虑了。
真没想到,刚找到工作就立马失业,世事变化无常,让东明难以预料。在车站广场附近偏僻的地方,依然由弟弟守候着,哥哥去寻找出路。东明广泛地收集信息,把目光投向了便民信息栏,招工的信息很多,不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工资高的都要技术,没技术的工资少得可怜。正在他一张张看的时候,一位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青年男子走过来问道:“你要找工作吗?我能帮你,你看那些早就招满了,我这里有新的。”
“你是——”东明一搭话,那人顿觉有戏。他拉住东明的手热情地说:“我是信息服务中心的,来,跟我来,我们中心就在旁边。”东明意识到他是搞中介的,不管那么多了,去看看再说,钱在自己兜儿里,他还能抢了去?到了中心,东明被他们像模像样的摆设给蒙蔽了。屋子中间有一张长方形办公桌,桌子上放了两部电话机,以此证明他们的业务很忙。桌边有一个足球大小的地球仪,那意在说明他们的眼光是如此远大——放眼“全球”。倘若有所怀疑,再看正面墙壁上的世界地图就知道了,他们是认真的。“坐堂”的也是一位戴眼镜的,是个中年男子,领带结有形有棱,让人怀疑还能不能解得开。他手里拿着笔和本,正襟危坐,开始问这问那。他应该是管事儿的,是这个“中心”的主任吧。东明在他对面坐着,像是受审的犯人,不知不觉已陷了进去。等他们谈得差不多了,男青年走上前来一本正经地对东明说:“是这样啊,你先交五十元保证金,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一分不少退给你。”东明的心智已被迷惑,丧失了主观判断能力,最终把希望寄托给了别人。等到第二天,他满怀期待地去了信息中心,却没见到那位男青年。管事儿的告诉他说:“你是说小李吧,他去帮你找工作了,没那么快,你再等等啊。”这一等又是一天过去了,盘点一下盘缠,就剩下一百八十三元零三毛了,不能这样耗下去。于是,东明再一次来到中心,幸运地见到了男青年,悬着的心才落下一半,看来小李并非有意躲开。
“你想不想做保安?”小李问道。
“保安我没做过,不知道行不行。”
“没关系,你可以试一下,不行的话,我再帮你找别的。”
东明拿着写有地址的纸条一路找去,几番辗转找到了所谓的工厂,看上去断壁残垣,破烂不堪,三层的楼房侧面写着大大的“拆”字。东明核对一下地址和门牌号——没错,是这里呀!他看见从门卫室走出一个老头儿,急忙走上前去问道:“大爷,您看一下地址和门牌号,是这里吗?”说着,东明把纸条儿拿给他看。
“好像……是这里,你找谁?”
“我不找谁,请问你们这里要保安吗?”
“我是没地方住,暂时睡在这屋里,这一片儿我很熟悉,工厂早就停了,破房烂院儿的还用得着保安吗?”
希望再次破灭了,东明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在一棵枣树下停住了脚步,抱着树干猛力地摇晃,并自言自语着:“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不是我们不想待在这里,而是这座城市容不下我们。”此时,已有枣子落下,东明沮丧地捡起六颗干瘪的枣子往回走。
在一座天桥上,东明停下脚步,桥下行人匆匆,他却两眼茫茫,分不清哪些是车哪些是人。都是谁的过错?他劝慰自己:也许大家都情有可原,都是为了生活才来到这里,做了一些损人利己的事;原谅他们吧,我不去嫉恨,希望那些人能够自醒;我没有能力改变他们,只能回避,但愿以后不要再遇到那样的人。
此时的桥上只有东明一人,他左顾右盼,也不知在看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有个男青年走上桥来,站在东明身旁。东明心生疑问:他也惆怅了吗?都是陌生人,互不理睬。就在东明想要离开时,走来一位中年男子,脸型跟推土机铲斗一样。他在东明和男青年的眼皮下丢掉一个烟盒,那里面装的可不是香烟,而是一卷百元大钞。两个人看得清清楚楚——没错!钱的一头儿露出烟盒。中年人若无其事地路过天桥,头也不回,不像是有意丢掉的。有这么巧的事?要不要捡起来?会不会有诈?东明还在犹豫呢,那位男青年毫无顾虑地向前一步,弯腰捡起。
“哎!小兄弟,真是天上掉馅儿饼啊!好多钱呀!什么也别说,就我们俩知道,”男青年把一烟盒子钱塞进口袋,拉住东明,“走!赶快走!我们把它分了,等会儿,那人肯定会找来的。”
东明似乎中了魔咒,拾金不昧的高尚情操荡然无存,身不由己地跟着青年人来到桥下。还没走多远呢,就被丢钱的中年人看到了,他站在桥上喊了一声:“喂——你们俩先别走!”男青年回望一眼后,提醒东明:“他追上来了,假装不知道!”
“我刚才丢了一千元钱,是用烟盒装着的,”中年人跑下桥,走到跟前慌里慌张地说,“上……上桥的时候还有,下了桥就没了,就你们俩在桥上,要是捡到了就还给我,我妈做手术,等着急用!”
一千元呀!这对东明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
“没有啊!我们是在桥上,可我们没看到啊!可能是又有人路过,捡去了吧,你说是吗?兄弟。”
“啊?哦……哦、哦,是啊!”东明这般撒谎还是第一次,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会这样地曲意逢迎。
“不可能!还不到五分钟,不会有别人,你们要是还给我,我愿拿出两百给你们作为酬谢,你们要是不肯承认,那就别怪我报警了!”
“报警也没有啊!兄弟,他不相信,你就把口袋翻出来给他看,看有没有一千元钱。”
东明此时已经完全迷失自我,身陷其中。他翻翻口袋,也就八十三元零三毛,还有六颗红枣,这般穷酸相,令丢钱那人大失所望。东明本以为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不料,中年人见好就收。
“我想起来了,里面是有一张五十的,”他从东明手中拽过钱来,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接着说,“就是这张,还不承认,我真要报警了!”他说着就拿出了手机。
东明还没反应,男青年急忙收场:“别、别、别,别报警,是我捡了,我们只是在考证,到底是不是你丢的钱…… 喏——还给你了。”他把钱连同烟盒还给了失主。
中年人接过钱,背对着东明拿出两张递给男青年说:“我说话算话,这两百算是酬谢,我赶着去医院,走了啊!”
“唉——”东明眼看着别人拿着自己的五十元钱跑远了。
“兄弟别急,这两百有你一百,”男青年往东明裤兜儿里塞了一张接着说,“赶紧散,免得夜长梦多。”说罢,他也跑远了。
东明顾不上把钱掏出来看一看,只是摸了摸——嗯!是有一张。他也急匆匆地往回赶,心里盘算着:被信息中心的人骗了五十,现在又拿五十换了一百,等于没出没进,扯平了。这样想来,东明还是高兴的,本来互不相干的两伙儿人两件事,东明愣是把他们扯到了一起,还居然给扯平了。
回到广场,明明还在原处耐心地等待,看到哥哥回来,急切地问:“哥哥,找到工作了吗?”
“先别提工作的事,哥哥问你,你喜欢这里吗?”
“嗯——不喜欢,没有房子住,吃的也不够,天天饿肚子。”
“那行,这里不是我们想要的地方,我们又要出发了。”
“现在就走吗?”
“对,现在就走,去找我们的理想之地。”东明果断地回答。
明明还小,想到的也就是吃住,他哪里知道哥哥被人敲诈勒索,被人戏弄,被人欺骗。东明能承受的都承受了,无法承受的尚未发生的将被他们远去的脚步甩在身后。
“稍等一会儿,我有好东西给你。”东明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六颗枣子。
“哪儿来的红枣?我想吃。”
“这本来就是给你的,急啥呢。”
明明吃完了五颗,这才想起要给哥哥留一颗。东明却含蓄地说:“六!图个顺,要一个人吃完!”听了哥哥所言,明明把最后一颗枣子塞进嘴里,让它去寻找吉祥的同伴了。
东明慌乱之余,摸出那张一百元钱,可当他看到“钱”的一瞬间,心口一阵巨痛——又被骗了!那只是一张像钱的纸。是的,没错!烟盒里那一卷所谓的一千元钱,只有外面那一张是真的,卷在里面的全是纸,两个人是一伙儿的,他们在递“钱”的时候都是避开东明的视线。可恶!可恨!可气!东明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把那张纸揉捏在手心,攥紧拳头,一阵苦笑——他全身的筋骨绷得紧紧的,快要喘不过气来!幸好自己仅有的一张百元大钞藏在背包里,没有随身携带,否则的话,也会变成一张纸。
“哥哥,你怎么了?”明明见状有些惊慌。
“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不用多虑,走!离开!再不走,不光钱会成为别人的,就连行李也会成为别人的,弄不好,整个人都会变成别人的奴隶——东明越想越恐怖!
十来分钟后,东明平心静气地说:“好了,我们出发吧!”
“我们该往哪边走?”
“往东!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
东明兄弟站起身背上包,向车站广场挥手告别。广场上人来人往,有谁知道在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有谁知道他们在寻找什么?有谁知道他们想要去哪里?大家都各忙各的,谁也顾不上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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