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你爸虽然肉体的生命倒下了,但是灵魂没有倒,精神永长存!人生自古谁不死?只是价值有轻重。他因集体而操劳成疾,终了受伤致病不治而亡。从感情上讲,他的亲人盼愿他不死;东岭的父老乡亲盼望他一直健在,带领群众奔小康;公社党委希望他一直活下去,东岭就有一个坚强的基层党组织。可是,日月轮回、交替,平民、官宦也一样。对于死亡,无法逃避。人死不能复活。我劝你还是要节哀,振作起来!”在父老乡亲们从墓地回来坐席期间,公社唐书记把杨天亮叫到屋里套间,拉着扬天亮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此刻,杨天亮还不时悲伤抽泣着。
这个时候,谢瑶环进屋来。其实,方才屋里唐书记对杨天亮的劝言,她全听到了。她还没来得及脱掉孝衫。她俊俏的脸上泪痕犹在,然而在面对公社党委书记,一丝真情的笑容像温暖欢快的阳光破云而出,布满了她俊秀的面容。她抱歉地对唐书记说:“哟,唐书记,您多包涵。看您与天亮坐谈了半晌,俺只知道在外边院子忙着招呼乡党,却全然忘了您和天亮在里屋谈心。唉唉。”她把杨天亮肩膀一拍,“看把你个瓷锤,光知道与唐书记说话,连个茶水也没给端。”
这时,杨天亮猛然间如梦初醒,谢瑶环的一个手拍肩膀,使他不禁一个激灵,他从哀痛中扬起头,说:“哦哦,我光顾着与唐书记说话,把倒茶水的事给忘记了。”言毕,他欲起身外出去倒茶水,然而被谢瑶环拦住了。
“你与唐书记好好说话,我去给咱服务!”谢瑶环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稍许,谢瑶环提了一壶茶水,还拿了两个玻璃杯子进入套间,她热情地为唐书记倒了一杯茶水,双手递给唐书记。
唐书记接过茶水,笑着说了声“谢谢!”
“不必说谢。作为主家来说,实在抱歉!”
唐书记说:“过这么大个事,在所难免。况且我也不是外人,不要介意!”
谢瑶环笑道:“话虽如此,可作为俺是主家,还是觉得惭愧!对唐书记招待不周,难免自责嘛!”
唐书记微笑着道:“当然了,人常说,礼多不为怪。不过,你如果太讲究的话,那客人就有点不自在了。”
“行行行,俺随便,随便!是这么,唐书记,你和天亮谈着,俺出去给咱准备饭菜!”言罢,谢瑶环走出套间。
唐书记对杨天亮开门见山道:“我就给你天亮打开窗子说亮话吧,公社党委初步考虑把你作为东岭村支部班子接班人。”
“不是还有个副书记封长忍吗?”杨天亮说。
“对呀,东岭村班子是个有副书记叫封长忍。”
“那我想,按部队打仗时的做法是正排牺牲了副排上!”
“你说的也没错。”
“那为啥不让封长忍上呢?”
“不让上肯定有原因的。”
“啥原因?”
“封长忍党性也强,与你爸生前工作也协作的不错。可是,他年岁大了,身体也积劳成疾,加上婆娘又长期卧床不起。所以,综合分析、考虑,最后决定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噢,原来如此。”杨天亮似乎明白了,点了一下头。
“组织上选你的理由是你在部队这所大学校锻炼学习了几年,政治立场坚定,对党忠诚;从文化程度上讲,你是高中毕业,在部队又学习了许多知识,基础雄厚;从基因方面讲,你有杨汉章勤劳智慧和光明正大的血统。还有……”
“但是,但是我没有农村基层干部的实际经验。”杨天亮插言。
“哈哈,这倒不要紧,边学边干,干中提高嘛!想当初,我和你一样,是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工作的。开始,我根本不适应地方工作,因为在部队一切都是军事化,不允许儿女情长和婆婆妈妈的。可是,有句话叫随乡入俗。又道是,到山里打柴,到河里脱鞋,慢慢地时间一长,我也就适应了地方生活,而且也爱上了人民公社的工作。把我分到咱东岭村这个点,几年来,我和这里的父老乡亲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所以说,世上本没路,路是人走出来的。”
此时,听了唐书记一席生活体验的真心话,杨天亮心上的疑云也缓缓散开!
这里,主持礼仪招呼坐席的头领向着主家屋喊道:
“今天的席坐毕了,请主家杨天亮快来给大伙打个招呼致个谢!天亮,人呢?”
杨天亮闻声走出门房,在酒席上一手提着白洒瓶子,一手端个酒盅,笑说道:“谢谢父老乡亲,谢谢帮忙的每一位人,今后若是谁有啥忙需要帮的,就只管吭声,我绝不会说个不字,我会全力以赴!”言罢,他欲给大伙每人看一盅酒,但被礼仪主持人劝止,并对杨天亮说,让看个公杯表示一下算了。
杨天亮遵命行事,举起酒杯在空中一绕,然后一饮而尽!
此时,大伙在说笑中散席了。
大伙散席后,礼仪主持人赶忙在屋内摆上一桌酒席,陪同唐书记和公社其他干部一起吃,吃饭的人除了杨天亮和谢瑶环外,还有彩芹,还有村上其他干部。主持人说:“唐书记,请原谅,把你慢待了,实在对不起!”
唐书记微笑一下说:“没有,没有!本来把我就安排在头一轮席上,只是我当时想乘机给天亮谈个心。这会吃饭也不迟么。”
杨天亮举起酒杯起身走到唐书记跟前,恭敬地说:
“唐书记,我代表家人敬你一杯!”
唐书记此刻也站起来,举杯与杨天亮当啷一声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接着,唐书记又自己给自己斟满一杯,站起身说:“我代表公社全体工作人员,也向杨天亮与家人,还有在场的乡亲们敬上一杯!”
接着,大伙举杯不约而同站起来,当啷当啷地碰在一起。
公社党委在杨汉章“头七”刚一过完,就立即派出工作组到东岭村,着手健全党支部工作。工作组由唐书记牵头。他们为了稳妥起见,发扬民主,除了多次开会协商外,还分别对村干部单独谈心,取得大家的一致意见。同时还充分深入群众,征求群众意见,几经周折,终了选举杨天亮担任东岭村基层党支部书记兼村长职务。
面对父老乡亲和上级组织的殷切希望和支持,杨天亮决心继承父亲杨汉章的遗志,接过了鲜艳如火的党旗,带领东岭父老乡亲建设一个幸福美好的新农村!
杨天亮父亲“三七”还没过,他就和大队干部决定立即召开群众大会,商量尽快在一个“北高原”的六十亩地里打一口机井,以解决这块地在旱涝时保丰收。会议进行的比较顺利,大家一致同意打一口机井。
可是,打机井的决定虽然定了下来,而头痛的事又来了!打机井不是一句空话,而是需要一大笔资金。可是,东岭村库底子没有银子,工日只值一毛钱,那么,打井资金从何而来呢?经询问,打井需要资金几千元,而且需聘请县上专业钻井队来技术指导。于是,现实困难像一座高山横在东岭人的面前。人们或愁眉不展而苦恼,或搅尽脑汁寻求攻克的方法。
杨天亮作为村上带头人,更是心急如熊熊烈火在日夜燃烧……
让大家集资吧,可谁家有钱呢?
去银行贷点款吧,可前五年给队上买了一头骡子和一头黄牛,贷银行一笔款至今还未给人家还上哩。唉唉,这可如何是好?
初春的夜晚,东岭大队部依然灯火通明,杨天亮和大队的几个干部围坐一起,冻的直跺脚,但寒冷没有阻碍他们工作的热情,他们正在热烈地开会讨论着如何筹集资金打机井一事。参会的人踊跃发言,各抒己见。最后,还是杨天亮灵机一闪说:“我们以村支部的名义向在外面工作的东岭的人发出倡仪,请求他们捐款。”
大家对杨天亮的这一建议表示赞同,并一致同意由杨天亮亲手执笔,向在东岭外工作的人发出求助!
散会后,已是半夜十二点钟了。
再说,谢瑶环虽然还没有与杨天亮按照传统办喜事请乡亲们吃过酒席,然而他们早已领了结婚证,属于合法夫妻。这几天她为了给杨天亮精神上的鼓励,就一直住在杨天亮家。这天晚上,她在早已装饰一新的婚房里的椅子上坐着为杨天亮织毛衣,那两根一尺多长的竹签子在她一双灵巧的手指间一起一伏地剜挑着毛线,一不小心,签子就戳烂了左手二拇指头。她本能地把二拇指放到嘴边用牙轻轻一咬,是想止住疼,结果还真地灵验,没太出血,稍许工夫后,她又接着开始织毛衣,两个竹签子像两军对垒的红缨枪,针锋相对,一上一下,欢势地很,令人眼花缭乱。不大一会时间,一对鸳鸯图画逼真地在一件上身毛衣前胸落成。当杨天亮回来时,那件毛衣前片已经织成。
谢瑶环给杨天亮留着街门。当杨天亮掀街门吱呀从外面进院又返身吱呀关街门时,谢瑶环就放下正织的毛衣,准备给杨天亮从里面打开厦房门。
为不让谢瑶环担惊受怕,杨天亮在敲厦房门前,先给媳妇打一声招呼:“你早点睡么,这么冷的夜天,就不要等我了。”
谢瑶环闻声开门,将杨天亮迎了进来。
杨天亮看到爱人如此厚爱,情不自禁地将谢瑶环揽入怀中,紧紧拥抱许久,自然给了她几个热吻。一番爱的温存后,杨天亮说:“还是节制一下,拴住感情烈马的缰绳,我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啥重要的事情要办?”
“村里要打一口机井,可村上没有资金呀!所以今晚我就招开了大队扩大会议,让大家畅所欲言,集思广益,结果就决定了一个方案。”
“啥好方案,讲给我听!”
“给在东岭外工作的人写一封公开信,请他们捐点钱,为家乡做点奉献。今夜我不能睡觉,要将这封倡议书式的公开信写出来,明天就多打印些,马上邮出去,早点等待回音,盼望他们能为家乡捐点钱来打井!”
谢瑶环说:“快下半夜一点钟了,我先给你打几个荷包蛋,犒劳你一下,补补身子再说。”言罢,走出小屋,去外面院子灶房为其做了几个荷包蛋,用碗热气腾腾地端了上来。“快吃吧,小心凉了。”她笑说道。
杨天亮接过碗,对谢瑶环说:“你也吃吧!我给你拨几个。”
“我不饿,你快吃吧!”
这里,杨天亮二话没说,香甜地吃了起来。
吃完鸡蛋,他让谢瑶环先去休息,谢瑶环也回敬说都一块休息,但杨天亮婉拒说:“你先睡吧!我得把信写好再睡!”
谢瑶环二话没说,合衣而睡。
此刻,杨天亮心潮澎湃,激情翻滚,提笔铺纸,知心的话儿倾泻而出:
我喊一声,原藉是东岭的海内外的父老乡亲和兄弟姐妹们:
你们好!
此刻,已是农历大年正月二十五夜里下半夜一点,也是我爸三七祭日的日子。我坐在东岭自家寒舍,满含热泪给你们写信倾诉,倾诉咱家乡的苦难岁月……
我爷爷是杨鸿丰,我爸叫杨汉章。我爸抗美援朝回国后,组织上给他安排工作,不料我爸却不愿放弃可爱的家乡。尽管家乡生活十分艰苦,是个穷乡僻壤。然而,正是因为家乡贫穷的缘故,他才为此牵挂,毅然放弃留在城市工作的机会而回乡务农。他几十年来担任东岭村党支部书记,带领乡亲们团结奋斗,改天换地,一心想把村上的穷帽子摘掉。可是,春夏秋冬来复去,拼命苦干,结果积劳成疾,终了不幸因公夺取了他宝贵得生命,真是令人扼腕长叹啊!
咱们东岭村众所周知,是千百年来闻名四周八方的旱原塄塄子,虽然土地肥沃,可是十年九旱。凡逢秋旱,眼看原下川道绿乎乎的庄稼茁壮成长,有水浇灌,而咱村的包谷苗子和谷子叶却可怜地被太阳晒得拧绳绳,叫人看了真难受呀!
然而,乡亲们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是干着急没办法!
大旱季节庄稼浇不上水,轻了是欠收,重了是绝收呀!
因为这个原因,咱村父老乡亲绝大多数人家粮食不够吃,不少人外出乞讨。每年,政府都要给补贴粮食。由于太穷,不少男青年娶不上媳妇,周边村子都瞧不起咱东岭的人啊!
我也是个当了几年兵的复员军人,我舅舅在市委工作,已托关系给我安排好了一家国营单位去工作。可是,可是我却婉言推辞了舅舅的一片好意!为此,我舅与我妈关系闹僵了,认为把他当舅的人没往上瞧。舅舅说多少人都托关系找他给安排工作哩,不料自己的外甥却不抓紧这根救命稻草来改善命运,真令他气愤并恼恨!
你们一定会问你杨天亮是个大傻瓜,放着大河不划船,偏要死守农业扎根东岭,是为什么?
不错,你们可能会对我扎根农村产生怀疑。但是,我要谢谢你们的一片善意!我更要向你们倾诉我的一片衷情。
我是喝咱东岭水、吃咱东岭五谷杂粮长大的后代呀!家乡虽穷,可它是生我养我的摇篮!我忘不了咱东岭巷子中间官用的水井;我忘不了田间小路旁盛开的野花对我欢笑;我忘不了在咱村小学课堂上跟随启蒙老师朗声唱颂“人之初,性本善”的幸福情景;我忘不了父老乡亲在大旱之年忍看秋苗被烈日烧烤叶子枯黄绝收时的难受表情;我忘不了父亲临终时对我的殷切希望,让我继承其遗愿而为改变家乡贫困扎根农村;我更忘不了父老乡亲对我的祈盼和支持的眼神。
东岭在外的父老乡亲们,树高千丈,落叶归根。饮水不忘挖井人。当你们听到家乡的困难后,深信你们会热泪盈眶,思乡情切,想必恨不得一下子为改变家乡的贫困面貌而出力出资献策!
为使咱东岭村不受干旱灾年的影响,村上决定打一口机井,来解决给庄稼浇灌的问题。然而苦于没有资金,无奈经村两委会研究决定,由我执笔,代表村上六百多男女老少,怀着冒昧的心情,但也是最后一片希望,向你们写信,万分希望你们百忙中引起重视,为家乡打井建设捐些钱款,钱数多少均是善心,我和乡亲们都表示欢迎!
最后,我代表乡亲们向你们鞠躬致敬!
六百多东岭人含着热泪,眼睁睁地切盼着佳音!
致礼!
东岭村支部书记 杨天亮
一九七一年农历正月二十六日
杨天亮写完这封公开信后,把信件一字一句地检查了三遍,对个别字句又进行了推敲修改,然后又重新照抄了一遍,这才放心。他站起身,伸了几下胳膊,又扭了几下腰肢,接着轻手轻脚地打开厦房门,走到院子。
月底后半夜的月亮自然没有月中月亮那么明亮。月牙像把弯刀,吊挂在天空。杨天亮站在院子,仰望天空,心潮澎湃。这个时辰,天气是很冷的。阴暗处的残雪还没有撤退。然而给海内外的东岭人写完情深意厚的公开信以后,他的心一下变得轻松许多。他兴奋得很,此刻,清冷的空气被他吸入鼻腔,使他顿觉格外爽快!一切倦意和杂念,此刻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他在院中来回徘徊,独享着这大自然的美妙时光。
美妙的时光只有特定环境的人才能享受。杨天亮就是此刻特定环境的人。
他在院子徘徊了是有四十分钟。他在思考着关于打机井的事。当他进屋刚躺下,咯咯咯的雄鸡声开始叫头遍了。
第二天,他让大队会计把他写的信件底稿拿到公社,找唐书记让公社办公室打字室给帮忙打印了一式多份,大约三十多份信件,然后又拿了回村,让大队会计在每封信件上都盖上了东岭村的红色公章。接着给大队会计一份详细名单,让大队会计去县邮电局用挂号的形式把信发了出去。
常言道,只要人心诚,石头也会开了花。在信件邮出去二十多天后,东岭大队收到了在外的原藉东岭人寄回的善款,钱数多少不等。同时还有一名在香港的同胞,被杨天亮那情深意切的求助信所打动,使得他彻夜难眠。他竟然在国家海外事务部的大力帮助下,辗转坐飞机回来了。
他叫杨望祖,男,年五十多岁,是父辈在解放前把襁褓中的他带到香港去的。而今他是香港一家私人工厂的老板。为了能给家乡做点贡献,他把港元兑换成了人民币,将钱亲自交给杨天亮这个东岭大队的代表人的手中。捐款这一举动十分感人,当时有地方政府的人陪同,同时有多家新闻记者跟踪采访。一时间,为东岭村打井捐款的事件,成为四周八方人们热议的话题。
关于海内外原籍东岭人的捐款,除打机井的钱外,还剩余不少。杨天亮让大队会计把这笔钱存在银行,专款专用。
有了这些资金做后盾,杨天亮和村委班子所有人的底气十足!他们请县上打井队到东岭村做了实地堪察,并对工程进行了预算。说干就干,县上打井队将打井设备钻机、水泵等用汽车运到了东岭村工程现场。工地上搭上了帆布大工篷,并立了门彩子,门彩子旁边竖了一根木头电杆,在电杆上头高高地竖起了一面红旗,红旗迎风招展,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在帐篷外壁,张贴上了不少标语,内容有“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还有“干旱吓不倒东岭人,挖口机井要金银”。还有“党是太阳光万丈,东岭明天更辉煌”!
工地上还驾起了高音喇叭,高唱着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杨志荣《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那铿锵有力、耳熟能详的曲调,像温和的春风,令人亲近而舒适;像一杯陈年老酒,叫人口爽润喉,神魂迷醉!又像嘀嘀哒哒的冲锋号,令人热血沸腾,意气风发,永往直前!
大队很快成立了打井队,由民兵排组成。民兵排除了男青年外,还有姑娘队。共有三十人参加。为了保障打井工程顺利进行,杨天亮亲自担任正队长,全盘负责。
在七十年代初期,要在地处关中黄土平原上的东岭打一口二百六十米的机井,其工作是十分艰难的。就技术上来说,用的那个钻机,实际是一口园形的锅钻,那锅钻是由旋转式的刀斧组合而成。人们把锅钻放在井筒里,而在地面上把井口一封,只留竖在锅钻中间的中轴杆,然后由人推磨子般的推动中轴杆,从而带动铁锅钻在地下纵深钻探,直至将水打出。
说起打井,还有一个无法回避的困难,就是粮食短缺,人们的营养很缺乏。为了解决生活上的困难,经大队向公社请示,由公社与粮食局协商,粮站向东岭大队特批了一定数量的粮油。而这些粮食包括粗粮和细粮搭配。价格方面,当然便宜了一些。
为了工程进度快一些,大队把集体灶房设在工地,以方便日夜出力流汗打井奋战的人们吃喝。
说起吃喝生活,还发生过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件。
话说炊事班五个人中,有个人名叫封铁柱,男,当年三十二岁。此人秉性耿直,说啥是啥,直来直去。他有三个姐,均已出嫁,唯有他排行为小,与父母生活一起。他本人念过初中,能写会算,可美中不足的是因小时候患小儿麻痹症,限于当时经济条件困难没能去大医院看病,不幸落下了残疾,左腿走路稍微有些跛,所以早该到了提亲娶媳妇时候了,可是先后有几个都快与他成婚了的女子,最终还是与他把婚事吹了。这么以来,这辈子能不能成个家娶个媳妇就成了封铁柱的最大心愿。
封铁柱是个聪明会做席面的手艺人,他曾在烹饪学校学过半年,还取得过厨师等级证书。农村谁家婚丧嫁娶或给娃做个满月啥的,村里村外都来请他去做,什么十全、十二件子和十三花,无一不精。由于有这个手艺,自然收入可观。这次村上打机井在工地上办灶,大队自然把封铁柱选上了,让他发挥特长,把伙食搞好,以保障后勤能跟得上。
话说炊事班里还有个比封铁柱大几岁的一个寡妇名叫韩雪花,几年前丈夫不幸暴病而亡,可怜她不忍丢下年迈的公婆和比较殷实的家,拉扯两个幼小的娃们与公婆一块艰难度日。本来在到工地炊事班之前,封铁柱对韩雪花就心生同情,这次到了炊事班以后,彼此更是接触良多,而韩雪花从对方的表情中早也看出了爱意。但韩雪花心想自己一是年龄比男方大,又有两个娃,还有一对老人,虽然对男方满意,但毕竟还有点担心,男方毕竟比她小几岁。所以,虽然她对他也热情对待,然而若要进一步把关系发展下去,韩雪花却还得在心里与他保持一点距离。
唉,做个女人难呀!做个寡妇更难!但是,为了消除韩雪花与自己恋爱中那点外人不易觉察的距离,封铁柱灵机一动,就加倍对她把真情表示—他对韩雪花公婆除了托人劝说外,还以自己的真诚行动去给老人挑水,帮干农活来感动;对韩雪花的娃们是给买新衣裳和糖果类来讨好。这么时间一长,韩雪花心中的疑虑也就慢慢消散开来。
对于韩雪花和封铁柱相互爱恋的情况,在打井的工地上也成了上工歇息空闲时人们悄悄议论的话题。
一日,封铁柱对韩雪花说他想隔天改善一下大家的伙食,让她明早去镇子集市上割点肉回来。韩雪花愉快地满口答应了。
但是,亲爱的读者,你有所不知,就在封铁柱与韩雪花言谈期间,有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却来到灶房,以倒点开水解渴为由,偷听到了这一切。
偷听的人名叫杨海波,因家庭出身是上中农,加上自身心高气傲,于是把婚事给耽误了。对于韩雪花的情况,他了如指掌,他曾给韩雪花写过求爱信,但被其坚决拒绝!这么以来,他对韩雪花就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今天,报复的机会终于到来。
他没在灶上干活,而是在打井队干活,由于他上的下半夜的班,所以跑灶房来喝水。
杨海波有个表叔叫冯老五,此人是个屠宰生意精。他骑自行车飞快地到表哥的肉摊子上,这样那样地密谋了一番,然后又返回打井队。
第二天,韩雪花去镇上冯老五肉摊子割了几十斤猪肉,兴冲冲地把肉拿回灶上,交给封铁柱。
猪肉买回来了,大家喜笑言开,开始剁馅蒸肉包子。
中午饭时,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散发出一股鲜浓的葱花肉香味,令人眼馋流口水。大伙吃了个饱,吃了个美。然而到了中午,有一半人却肚子疼得不行,三番五次往厕所跑。不得了,肯定是吃了肉包子导致的,大家互相议论。
这一事件发生后,引起杨天亮高度重视,立即与灶上的每个人进行了谈话,初步怀疑是包子肉馅出了问题,于是将吃了包子泻肚子的重度患者立即送往公社卫生院救治。
经诊断化验,证明是包子肉馅中毒!由于打井队多数人病倒或住院,或在家休息,致使打井工作被迫暂时停了下来。
具有高度政治觉悟的杨天亮等领导班子,将这一情况向公社党委做了汇报。公社党委又与派出所进行了联系。派出所决定侦查此案。
经过缜密侦破,案情真相是杨海波为了达到与寡妇韩雪花能够成婚而不能就采取伺机报复的目的,当得知打井队派韩雪花第二天欲来镇上唯一卖肉的摊子冯老五跟前买肉的消息后,就骑自行车去找冯老五,与其密谋,让冯老五宰杀了一头病猪,将肉出售给韩雪花。结果,打井队社员吃了肉包子后就中了毒而开始闹病。
公安机关对冯老五和杨海波立即进行刑事拘留。经审讯,二人对其合谋故意将病猪出售给打井队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为了打击违法犯罪,震摄坏人,教育群众,公社就此事在东岭打井工地召开了全社现场会。
现场会结束后,按照公社党委安排,东岭大队由杨天亮牵头,组织打井队全体人员就此事件的发生进行了全面详细的分析,从中吸取教训,每个与会人员都做了深刻发言,最后形成一致意见:提高革命警惕,严防坏人采取各种卑劣手段来破坏打井。团结一心,在党支部的领导下争取早日把井打成。
困难是吓不倒英雄汉的。东岭村的乡亲们像风雪中的松柏一样,不但没有屈服,反而,更加坚强,对打井成功充满了必胜信念。负责做饭工作的封铁柱,出于高度工作责任感和此事件与自己工作不力发生意外而觉得惭愧,还组织灶上的人单独召开了两次专门会议,进一步完善了炊事工作制度。
十多天后,食物中毒的人们痊愈出院了,紧接着,打井队决定复工打井。
这时,一切又恢复如初,高音喇叭鸣放样板戏和革命红色歌曲。那悠扬的旋律鼓舞士气,令人浑身充满力量!鲜艳的红旗在井架的上空哗哗迎风飘扬,体现出东岭人的改造自然建设美好家园的精神风貌。
为了早日把井打成,打井队还吸收了两男两女。其中一个女的就是谢瑶环。
说起打井,根据工作需要,在井旁边还得挖一个井,叫副井,主要用图是当下在井中的锅钻发生刀斧零件被岩层石头磨损坏了时,人们从旁边即副井下去,就可有足够的空间进行修理,同时,副井还起到给正井通风供氧的功能。
打井是有意外风险的。十多里外的高望顶那年打井,听说就发生了伤亡事故。在一个晚上钻井时,一个小伙子不慎掉进井里亡了命。人伤的很惨。记得县政府就此事故还召开过现场警示大会。尽管此事已过去了多少年了,而杨天亮也仅仅是从父亲杨汉章口中得知的。然而,当今天东岭村也从事这种具有风险的工程时,作为支部书记和打井队长的他,心里每时每刻都在警防着。
一日夜间,在打井的工地上,由于连日为打井操劳的杨天亮,实在困乏的不行,就被工友们硬是劝拉进工棚里让其休息。杨天亮虽然嘴里拒绝说“不行不行”,可他神迷打眼,实在是力不从心,精疲力尽了。当他身子一挨床铺,一下子就合衣倒睡,呼呼地打着鼾声,进入了梦乡……
杨天亮梦见自己的父亲在他要去参加市党代会的一个初春早晨刚要出门时对他说:“前些日子打井,发生了食物投毒案件。起因我已知道一些,杨海波是不服气韩雪花与封铁柱搞对象,与冯老五阴谋,故意把病猪肉卖给了韩雪花,结果韩雪花把肉拿到灶上包包子,社员们吃了就中了毒拉肚子。当然,幸运的是公安及时破案,抓捕了坏人,不难反映,杨海波不是针对你。但是,爸给你说,杨海波尽管不是针对你本人,可实际上侵害的是大家的生命健康,危害的是集体利益,给正常的打井工作带来了很大损失。你应吸取教训就是,你不应被困难所吓倒!我想,很有必要,把临时党支部和团支部建在工地,发挥党、团模范作用。只要红色的灵魂在那里,困难就会无坚不摧,坏人就无处藏身,你先忙着去市上开党代会吧!”
“爸,请你放心,等我从市上开党代会回来后,我会立即着手!”
恰好此时谢瑶环怕杨天亮受凉而来到宿舍,刚走到杨天亮床前,就猛然听到杨天亮上面那一段说给已经死亡的父亲的对话,顿时把谢瑶环吓得毛骨悚然,打个冷颤。而此时在简易零乱的工棚里,又有两只老鼠嗖嗖跑过,使得谢瑶环“啊”的一声,这声音就像一个女子在荒野地里遇见了狼虫虎豹,紧张的浑身一阵筛糠似地抖动。
此刻,宿舍唯有杨天亮和谢瑶环。睡梦中正说梦话的杨天亮倒被谢瑶环“啊”的一声惊叫给惊醒。他猛地坐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谢瑶环,就抱怨道:
“莫非让鬼给把你吓着了?啥事一惊一乍的?”
“你问我,我还要先问你呢!”谢瑶环撒娇地说着,顺势就坐在杨天亮跟前的床沿边。
“你问吧!”杨天亮说。
“就说咱爸早已入了土,你刚才咋还梦中说话给爸听?”
“我是说梦话来着?”杨天亮把头一挠,回忆片刻说,“我刚才是做了个梦,准备去市上开党代会出门走呢,咱爸撵上我说让我给打井队把临时党、团支部建上,好使大家更有个精神凝聚力。我觉得爸说的在理,就满心欢喜地在梦里答应了!”
这里,谢瑶环把身子朝杨天亮跟前一挪,说:“正在听到你说梦话时,有几只老鼠从俺脚边跑过,差点把我吓得能把心掉出来!”
杨天亮此时为了给谢瑶环长胆,咚地一下从床上下到地上,把拳头在空中一挥,说:“不要怕,不要慌!有咱爸神灵在保佑,看他谁个敢来猖狂作乱!”言罢,他把谢瑶环抱起抡了一个圈放下。
谢瑶环怜惜地用手抚摸着杨天亮的额头,说:“看你受凉没有。”
杨天亮说:“没事没事,咱行伍出身的人,身子骨硬朗着。”
“不,不,我摸你的脑袋有点烫。我去灶上给你烧碗酸辣汤拿来。”言罢,就走出宿舍。
“好,好,好,就依你。”杨天亮说。
不多一会,谢瑶环端来一碗热气腾腾让人鼻腔闻见酸辣的煎汤进了宿舍。
杨天亮双手接碗,满意地喝起来。待酸辣汤喝完时,他已满头热汗,顿觉浑身舒坦了。
“谢谢娘子!”他双手拿碗,微笑着递给谢瑶环。
谢瑶环咯咯一笑,用双手接住了碗。
此时,宿舍外的打井台上,依然是灯火通明,高音喇叭依旧在引吭高唱着红色经典《沙家浜》上郭建光的唱段《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
望东方,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出书/
自费出书/
个人出书/
老人出书/
出书流程/
出书费用/
如何出书/
怎样出书/
出版/
图书出版/
出版图书/
书籍出版/
出版书籍/
出版网/
出书网/
自费出书网/
个人出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