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长篇小说连载18、19、20（作者：张星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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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义赫就要盖房了，金水村的人在巷道议论，并且要盖二层楼。这几年他在村里，在外面给人盖房做家具，也积攒了一部分钱，但是没有料到会盖二层楼，因为他也有几个娃，也都要吃穿，都要过活，过活不到人头去乡党们要笑话。
    这几年随着发展，金水村也出现了红眼病，盼人穷，搅和着金水村的人心，搅和着世道和世事。
夏义赫这次盖房要拆掉以前的老房子，因为以前的房子也低矮，有的地方也在不停漏雨，也因为娃多住不过来，而夏一可她姐因为是她奶奶一手看大的，所以一直和他奶奶住在一起，这次要拆掉老房子，自然是没有住的地方了，只有回堡子外的屋里住。要拆掉老房子，老房子也是土木结构，是四合院形式，有过厅，有厢房，有正房，还有老水井。九奶是不同意拆老房子的，因为这房子是九爷留下的，应该一代传一代，再咋样也不能拆。但是后院又盖不成，因为在后院的地方还有在外面工作的夏厚今的一间房，这个房无论如何都是拆不成的，拆了你就要给人家在外面重新申请宅基地。现在宅基地难申请，紧张，可不容易申请下来。
    该盖的要盖，该拆的要拆。无奈最后就请来六爷来说话。六爷、九爷、五爷这都是一辈人，都是从小耍到大。五爷会吹拉弹唱，也会写毛笔字，解放前一年就走了，下来就是九爷走了，现在只剩下六爷，也已经年迈了，显得老态龙钟，也已经力不从心了。六爷做得一手好饭菜，谁家过事都离不开他。这几个爷里就属于九爷辈分最高，虽然最小，但是也最会办事，其他爷次之。但是以前关于家庭矛盾、邻里纠纷也都是三个人都到场，当场决断，当场定夺，他们以理服人，在金水村乡党们心目中树立了权威的印象，大事小事都会去请教。
    “义赫，你要盖房没有人挡你，再说盖房也是个好事情。”六爷缓缓地说。
    “爷，这房现在也漏的不成样子了，不盖也不成，娃们家也大了，实在是住不下去了！”夏义赫说。
    “你盖房，在咱堡子里头可是头一份，堡子外的事我不知道，但咱堡子里的事我虽然老了还是知道的。”六爷说。
     “爷是个明白人。”夏义赫说
    “你们现在也都长大了，本来这事我不想掺和，你九奶都登门了，我这老脸拉下来就来了,我跟你九爷好了一辈子，咋能看着娃们的事不管，再说，我也是没日头的人了，混了今天等明天，混不到后天阎王爷就把我收咧！”六爷说。
    “看我爷说的是啥话，你老再活十年二十年都不成问题。”夏义赫笑着说。
    “你看，要拆咱现在说得房，我也没啥意见，但是你还有你哥义惠，虽然你哥住到堡子外头去了，但是这老庄子里还有人家的!”九爷把话说透了。
      “这我知道，我哥他愿意拿啥就让他拿啥！”夏义赫说。
     “我看，这几天还是把你哥叫到一块咱把话说明白。”六爷说。
  “行行，听我爷的。”夏义赫说。
   “咱院子还有人家厚今的，虽然人在外头，但咱院子还有人家的一间房。”六爷说。
“爷，我都想好了，把我的自留地给人家换成庄子地。”夏义赫说。
“哪你的地不种了？”六爷有点吃惊。
“不种了，这都是自愿的，咱不可能把人家厚今只拿嘴说！”夏义赫说。
这几年夏义赫在外面也见了些世面，种地这个事情他也不是多么感兴趣，因为有地就要种，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几亩地也够吃，他不想在地里下大工夫，做家具，盖房，他认为这才是他的正事，所以他也就能舍得把自己的自留地给厚今换成庄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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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义惠走进堡门时心情很复杂。堡门外的老槐树还在，但是大半个树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半干了，旁边的树杆倒是生气蓬勃。虽然堡门拆掉了，但是在他心中，那宏伟的飞檐走壁的堡门依然在，那也是他小时候不可磨灭的印象。堡子门那么宏伟的建筑都拆掉了，哪还有什么拆不掉得呢？还有村子周围那么多的石羊、石马，大炼钢铁的时候都被砸掉了，小时候都在那里耍过，现在都荡然无存了。再来说老房子，那也是留下深刻记忆的房子，从小在里面玩耍大，那些雕刻的花纹，那些二十四孝图，那些美丽的丁香花，还有夹竹桃树，无不是记忆的存在，而今，这一切都荡然无存了，那是根，斩断根，还能干什么？
    六爷，九奶，夏义惠，夏义赫都坐在一起。
“今儿的事，把你们兄弟俩叫到一块。义赫要盖房，盖房就要拆老屋，”六爷说。
“但是盖房这事情谁也挡不住，毕竟要改善居住环境，这也是一件好事情。”六爷说。
周围的空气在凝结，那挂着中堂对联的上房过去是议事的地方，当时，谁家有这样的气派，只有九爷家，可现在，这上面居然落满了灰尘，看来是好长时间没有打扫了。
“拆房的木料一人一半，屋里的桌子、柜子就不要动了，给九奶留着继续用。”六爷说。
夏义惠也听人说老二要盖房子的话，没想到还来得这么快。
“你俩要没意见，我写了个东西，咱也有个凭证。我就算给咱当个中人吧！”六爷说。
九奶瞬间就抽泣开来，此时此刻他是多么的想九爷啊，房子就要不复存在了，你儿要给盖新房了。
    于是三人都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上手印。
    拆老房的速度很快，那些雕梁画栋很快在人为破坏之下成为残垣断壁，门板、木料都被抬到门外，就等着被拉走。
夏义惠拉来了架子车，他拉走了格子门、椽子，主要也就是这么多东西。其实，可用的东西不多，也就是一个心理安慰。后来，这些格子门被劈开当作柴火烧掉了，椽子也被劈成柴火。在夏一可的记忆里，格子门老高，是黑颜色的，在岁月的磨砺下，似乎都已经是油光发亮了，那花纹就雕刻在合适的位置，有人物形象，用手能摸出凹凸感，他曾经一个人上下不停地摸索，那种感觉一直存在内心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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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夏义赫本身会盖房子，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他已经闯荡出来了，在外面，在村里都盖过房子，咋样盖，尺寸多少，都要啥，他都烂熟于心，都难不倒他。村里人盖房也喜欢找他，因为他盖房的这些搭档匠人也都是金水村的人。夏义赫觉得他哥本来盖房会让他盖，他的工价也会给算的比外面低，甚至不要工价都行，但是还有搭档，这话就不好说，也就是随便给一些就行了，在这件事上，不用认得太真，毕竟是亲哥。他本想着给哥出谋划策盖个二层楼，这也就是堡子外面的第二座二层楼，怎样节省他都想清楚了，只是可能还要拉一些账，可是夏义惠居然没给他说盖房的事，更没让他盖房，加上外人在他面前说闲话，让他的心里一下就有了怨气!本来这是好事情，但是却埋下了兄弟俩人之间的不和，所以，夏义惠来看九奶的时候，他能避就避。
夏义赫的房子，在拆完老房后也就正式开始盖了。因为出门就是水管，所以用水很方便，不用花很大的力气。他带领人给自家盖房子，心气很大，气势宏伟，像一座山，就是在这样的势头上，一砖一瓦的就把楼房慢慢盖起来了。一层是上的楼板，他用的楼板不是始先买来放在一边，而是上楼板的前一天才买回来的。上楼板用的是起重机，起重机上楼板同样引来了堡子里外人的围观。他给乡党们发的是金丝猴香烟，高级，带过滤嘴。
第二层是在第一层的基础上砌起来的，没有第一层高，只有2.8米，第一次的高度为2.9米。第二层也采用上梁立木的形式，也就是三间瓦房，上面也是盖瓦。上梁立木的那天金水村的乡党们依旧都去了，因为夏义赫这几年在村里盖房，在外面盖房，上上下下的人都认识，所以拉扯的也很大，光上梁立木的鞭炮就垒了一人高，都是乡党、外面来的人给拿来的，还有那被面子，也送来了不少，都挂在没建好的新房上，一派喜洋洋的景象。上梁立完木，鞭炮声响彻了整个金水村。流水席吃了几十桌，和夏一可父亲的精打细算比起来，夏义赫可谓是大手笔。
夏义惠看到夏义赫盖的房子，心里也是由衷地高兴，这个兄弟是和他一手耍大的，不爱多说话，但爱做事，属于有能力的人。娶媳妇的时候也是费了神，因为那时候南岸子的彩礼钱还很大，你要人就要给人家女方家彩礼钱，可九爷家也很紧张，最后还是自己在厂子里倒腾的钱，和九爷一块跟村人去说亲才把这门亲定下来，要不是这，这门亲就瞎了！至于钱的事情，儿还能叫他爸还钱，世上哪来的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叫人拿唾沫能把你淹死了！可这钱是借人家的，实在不行也要夏义赫还，这可是给你娶媳妇花的钱啊！可是夏义赫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回事，你要他怎么还钱。最后，还是夏义惠省吃俭用给人家把钱还上了，他没有央求任何人，这个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其实，夏义惠有些亏都自己吃了，谁要你是老大，老大不吃亏还行，你做啥事都要给家里着想。九爷升天是他出的抬埋费用，因为当时话都说好了，一人管一个老人，夏义赫管的九奶。金水村的事情就是这样，不光是金水村，整个周宁地区都是这样，这也是老先人留下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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